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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里,我估摸着安玉宁又不回来了,便自己收拾了一下,打算就寝。谁知道我刚躺下,门口就传来了拂衣和他说话的声音。我只得坐起来,收拾了一下,去迎他进门。没办法,总不能把自己的夫婿赶出去。

    今天早上他出去的时候穿的是一件月牙白的袍子,回来的时候却换成了鸦青色,也不知道他是在哪里换的衣服。似乎喝了些酒,他一边把染着酒气的外袍解下来,递给我,一边就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去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怎么样,姨娘有没有为难你?”

    我一边把衣服挂在一边的架子上,一边道:“没有。她能怎么为难我,我又不招惹她。”如果你不是这么不正经,我也不用受那些窝囊气。我心里这么想着。但是如果他很正经,那我嫁给他了,岂不是要跟他做真夫妻?还是算了吧,你还是继续不正经吧。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会,然后道:“你已经嫁进来了,迟早都要掌家。姨娘就算不情愿,也必须把手中产业慢慢交到你手里。过几天,就会有一些事务转交给你,你自己留心着一些。”

    我走过去,坐在他对面,道:“安家的产业太多,她若是要打发我,随便拨一处烂尾楼给我,也不是不可能。”

    他点点头,道:“是了,八成会把城西的银楼拨给你。那里可是出了名的烂尾楼,只赔不赚。”

    我嘟着嘴,道:“给我就给我吧,大不了我再赔一些。”反正我没想一鸣惊人或是其他的什么的。其实若是他争气,这些事务本来就该由他来接手。但是老太君会把嫁过来,也是因为他不争气。

    安家到了这一代,无论是本家还是旁支,都已经败了。本家的云蔼表哥,娶了我的姐姐柳姿。而我嫁进了这里,做了安玉宁的妻子。很明显,老太君想栽培我和柳姿,把安家撑起来。柳姿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是我是绝对没有兴趣的。我只等时机成熟,就要包袱款款地跑路。

    安玉宁笑了一声,自己去洗了澡,爬上了床。我挨过去,坐在床边,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抱着被子,支起头,笑眯眯地看着我:“怎么?”

    我低着头,声如蚊蚋地道:“要不,你以后就别回来了吧,我实在不想睡地上。”

    他无语,揉揉额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把新婚夫婿往外赶的。”

    我不做声。

    他只得道:“你去,再搬一床被子出来。床这么大,我不碰你就是了。”

    我有些不放心地看着他:“真的?”

    他好气又好笑,一巴掌拍上我的头,道:“我若是要碰你,你就是睡到天上去也没用。你当我想回来?就你这个毛孩子,脱n了躺在我身边我也不想碰。”说着,还上下打量了一圈儿,眼睛里满满是鄙夷:“要什么都没有,我还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

    我气得眉毛都要竖起来,最后,只愤愤地跺了跺脚,跑过去拖了一床被子出来,奋力从他身上爬过去,一脚踩到他身上也不管,自己把被子铺好,裹紧,躺好。

    他失笑:“你穿着这么好的缎子睡觉?也不怕睡坏了?”

    我只得爬出来,把外袍解开,丢了出去,然后赶紧缩进被子里,继续躺好。

    安玉宁嗤笑着摇摇头,翻过身去,自己抱着被子,是要睡了。我只得自己爬出去,吹了蜡烛。爬回去的时候,又踩了他一脚。他闷哼了一声,也不跟我计较。

    这一夜,我睡得破天荒的好。

    到了第二天一清早,他果然又早早地出去了。我来了心思,偷偷摸摸换了男装,带着拂衣和玲珑跟了出去。大约也就是这两天了,陈姨娘就会把烂尾楼交给我,那可就没的玩儿了。

    我拿扇子遮着脸,带着打扮成粉嫩书童的拂衣和玲珑,从后门溜了出去。阳溪镇的格局,跟我娘家怀溪镇差不多,街上的小贩卖的东西也差不多。

    拂衣和玲珑叽叽喳喳,声音软软糯糯,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还怎么女扮男装。我摇着扇子,在心里直叹息。像我这么阅历(电视剧加小说)丰富的人,是不多滴……

    一路走到城西,我合了扇子,抬头眯着眼睛看这家传说中的烂尾楼。场子倒是还不错,巍峨的门面,上面那块老匾,上书“富贵钱庄”。名字俗气。而且,果然是门可罗雀,我在这里站了半天了,也没见有人进出。也没有钱庄的伙计,注意到我这么一个奇怪的人,出来询问。

    在心里叹息一声,叫它烂尾楼,还真是太给它面子了。

    等我踏进这银楼,首先闻到的,就是一股子灰尘味儿。我眼角瞥到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战战兢兢地进来了。心想,终于有客人了。于是我便退去一边,请他先行。

    那老者站在柜台前,道:“如今借钱,多少利?”

    柜子里的伙计,懒洋洋地,好像刚吃了东西,竟然还在剔牙,见是一老头,便不耐烦地道:“四分利。”

    我在心里打了个突。这简直就是高利贷了嘛,人家银楼,最多的也就二分利,还有少的,一分七一分六的都有。生意这么差还敢狮子大开口,难道想把客人都往外赶吗?

    那老者似乎也吓了一跳,哆嗦着道:“怎么,怎么这么高……”

    伙计不耐烦地道:“我们这儿,从来都是四分利,要借就借,不借就走。这老不死的……”

    那老者哆嗦得更厉害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一双手直打颤。可是我没想到的是,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道:“我,我借……”

    那伙计听了,也还是懒洋洋的,又剔了一会儿牙,然后把那根牙签随便一丢,就让人家等着,自己到屋子后面去拿账单。

    我忍不住上前,问道:“老人家,这四分利,可太高了?您怎么……”

    那老者回过头来,我这才看清楚,他脸上已经满是沟壑,无比沧桑,也不知道年纪到底多大了。他似乎是正伤心,便对我说:“这镇子里的银楼,我差不多都借遍了,就剩这么一家了。早就听说这里利高,又是安家的产业,钱要是拖个几日还,可是要出人命的。我老头子一直也不敢来,可是如今到了这步田地,除了到这儿来借,也没其他办法了。”

    我心中惊讶。像他这样没有担保的贷款人,在银楼里最多只能借五十两,而且利一般都比有担保人的贷款人高一点儿。但是也没高得像四分这么离谱的。这镇子里,大大小小的银楼也不少,他把每家都借了,怎么还被逼到这步田地?毕竟,五十两,可够一个小康人家开销一年了。文学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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