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铁箭飞了过来,周遭响起一片惊呼。小双咬牙挥舞着手中的月牙刀,险象环生的替花怜月抵挡着蝗虫般飞来的箭雨。忽然她眼前多了一道黑影,来人毫不犹豫的替她挡了大半的铁箭袭击。
只是这波箭雨实在太密集了,就听“噗嗤”一声轻响,这是铁箭入肉的声音,小双惊呼道:“唐尧......”
大双,萧凤楠,柳义良,殷澈也随后赶了过来,几人联手终于挡住了一波又一波袭来的箭雨。
小双趁着空隙,将大腿中箭的唐尧拖到一旁。望着深深插进他大腿的可怕箭矢,她明显慌乱无措,早没了先前拔自己肩头那根铁箭时的狠劲。鼓了半天劲,才咬牙一刀劈断箭杆,小心翼翼的将箭头从他腿上拔了出来。
大股大股浓稠的鲜血涌了出来,她又撕了自己一块衣角,为他把鲜血淋漓的伤口牢牢裹住。尽管她的动作十分利落,手却颤抖的极为厉害。
“哭得这么伤心,可是舍不得我?”唐尧尽管已经疼的满头大汗,嘴上还不忘调笑几句,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出熟悉的赖皮劲儿。
“谁哭了?”小双下意识的反驳道。
唐尧伸手在她脸颊上抹了一把,小双刚想躲。他却收回了沾满泪水的手,温柔笑道:“别哭了,一点小伤而已,还死不了。”
小双不安的嗫嚅道:“当日你不过是吃了我一只烧鸡,如今咱们早就两不相欠。你是堂堂唐门五少爷,我只是一介小小丫鬟而已,根本不值得你这样以命相护。”
“丫鬟如何?少爷又如何?你认识我时,我也只是被关在监牢的囚犯,那时你也没有看不起我。”唐尧眨眨眼,道:“如今你护你的小姐,我护我的心上人。咱们都是想要看重之人活下去,哪怕一死,也绝不会后悔。”
小双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都说别哭了,小爷我最见不得女人流泪!”唐尧无措的挠挠脑袋,一脸头疼的模样。
小双却越哭越厉害,唐尧终于伸出手捧住她泪水涟涟的脸,倾身在她唇上轻轻印了一吻。
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轻吻,却让小双受惊过度忘记了哭泣。她抽噎着,一边打嗝一边惊恐的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唐尧微微一笑,柔声道:“自然是让你别哭,嗯,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他眼中柔波涟涟盛满爱意。
一向神经大条的小双终于知道害羞了,她讷讷的低声道:“我,我......”我了半天却不知该说什么。
俩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完全没有察觉周遭原本喊杀震天,此刻却诡异的黙了默。
呃!咱们正在殊死搏杀呢,你们这样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真的有考虑过旁观者的感受吗?
黑衣人虽然死伤无数,可是他们就像是不知害怕,不知退缩的杀人机器。一批人倒下去又一批人杀上来,就像割不尽的韭菜茬子。黑衣人倒是越杀越勇,殷澈,大双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上了伤,形势已是万分紧急。
忽然大伙感觉地下隐隐传出喧嚣的厮杀声,咆哮声,还有鸣金声。就像一只洪荒异兽,藏在地心深处愤怒的咆哮。
花怜月仔细倾听着地下的动静,面上露出不解。
霍连诀却长舒了一口气,他紧紧拥住她,沉声道:“月儿不用担心,咱们的人来了......”
花怜月闻言先是一怔,双手渐渐紧握成拳,苍白的面上露出凛然之色,心头却涌起一种近乎绝望的惊怒。
秦千龙的脑袋上就像是重重地挨了一记闷棍,一时间脑子里一片混沌。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望向霍连诀时,双眼已经被滔天杀意给染得赤红。
“姓霍的,你卑鄙无耻,居然敢埋下伏兵,用调虎离山之计对我们赶尽杀绝。今日若是不能杀你,实难消我心头之恨。纳命来吧......”他飞身跃起,不管不顾的对着霍连诀扑了过去。他这番势若疯虎的恐怖模样,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与霍连诀同归于尽。
殷澈与萧凤楠双双跃起,接下了他雷霆一击,三人很快缠斗在一起。
秦千龙几招击退了萧凤楠,冷不防殷澈逼了上来。她出手狠辣招招致命,手中宝剑刺过来的角度刁钻无比,很快在秦千龙身下留下了数个血窟窿。虽不致命却让他气势大减。
几个黑衣人见状,忙抢上前,用血肉之躯挡住了殷澈与萧凤楠,才将秦千龙救了下来。
这时地下的奔腾喊杀之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亮,就像是有一只嗜血异兽即将出闸。
喊杀声越来越清晰,来了,终于来了......
秦千龙喘着粗气望了出去,就见从林子里冒出了无数穿着青色轻甲的士兵。他们无声无息的从地底下冒出来,拉弓搭箭瞬间就射杀了他无数手下。随着轻甲士兵的增多,立刻扭转了当前局势。
一个穿着黑甲手持重剑,面貌坚毅的三旬武将,骑着马英姿飒爽的从林子里冲了出来。他骑着马从纷乱的人群中飞快穿过,径直来到霍连诀面前。
就见这位黑甲将军坐在马上对着霍连诀一拱手,朗声道:“青州副骁骑参领张宏伯见过二皇子,微臣因故来迟,还请二皇子见谅。”
“二皇子?你......你是刘晖。”
花怜月猛地回头望向身后之人,面上的表情已经凝固了。她已经隐隐猜到霍连诀必定出身不凡。却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是二皇子刘晖。
早几年花怜月跟着柳义良在皇宫小住过一段时间,那时柳义良成日忙着为太后瞧病,她百无聊赖时在就后-宫里四处闲逛。
花怜月见过皇后,见过太子,见过三皇子,四皇子,也见过许多得宠的,或者不得宠的妃嫔。就连二殿下的生母霍氏淑妃她都见过,唯独没有见过在外游学的二皇子与浪荡不羁的五皇子。
印象中的淑妃是一位极素净淡雅的妇人,虽然宫门深掩,岁月悠长,曾经鲜亮娇美的容颜被磨损了七七八八,眉眼间却依然风韵留存。只是这样的风韵在从不缺美人的后-宫中,又太过平淡了。
花怜月依稀记得这位淑妃娘娘总是独来独往,太后,皇后似乎都不太待见她。她也不太在意,每日只依着规矩,不卑不亢的在太后寝殿外磕个头,随即淡然离去。
花怜月好奇心重,就用一瓶养颜圣品雪莲白芷膏从一位有些年纪的宫女那里,探听来了一耳朵的皇家秘史。
据说这位淑妃本姓霍,乃早年皇上还是太子时,在外游历认识的平民女子。也不知她当年与皇上是怎么相识的,总之地位悬殊的俩人迸发了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
或许只是年轻气盛的皇上腻了宫娥翠袖,腻了丝竹箜篌,腻了勾心斗角。而不知世事,娇憨单纯的霍氏就像一汪潺潺流动,清可见底的泉水,洗涤了他因为争权夺势而沾染的满身算计与阴霾。
当时还是太子的他打破各种宫规禁忌,强行将霍氏带回太子府,实实在在的独宠了好些年。登基后,皇上大封后宫,更是直接给了霍氏三品淑妃的尊位。
可惜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恩宠还是不得长久,三年一次的选秀,渐渐让后宫充盈着各式各样的美人。皇上终究是花了眼,对淑妃的心思也渐渐淡了下来。
可是淑妃得宠的这些年,实实在在是将皇后得罪狠了,在太后眼中也是当年怂恿皇上违抗母命的祸根。有太后,皇后这两尊大神压着,宫里所有的妃嫔都不敢与她来往。
这位淑妃确实也不是常人,她除了每日给太后请安外,都是关着宫门拘着宫人,从不与外人打交道。
而五皇子的生母只是寄居在淑妃偏殿的一名小小美人,原本以为好不容易怀了孕,若是能生个皇子就可以光耀门楣,谁知最后却因难产而过世。
五皇子的生母本就份位低微,连带着五皇子也不受看重。若不是有淑妃照拂着,也不知能不能顺利长大。所以当他成年后,迁出内宫开府建衙时,不客气的将自己的府衙紧挨着二皇子刘晖的府衙。
刘晖一只手紧紧搂在花怜月的腰间,他低声道:“月儿,先别问了,这件事日后我自会和你细说。”他眸光幽深晦暗,蕴含着浓浓的歉意与焦灼。
花怜月紧紧抿着唇,果然不说话了。
刘晖这才对张宏伯沉声道:“无妨,还请张参领将这些无法无天的逆贼全部拿下,不论死活!”
“是!”
张宏伯一挥手,对他带来的那些士兵厉声喝道:“将这些贼人全部拿下,如有反抗,就地格杀!”
“是!”士兵们齐齐应承着,声音整齐划一,惊天动地。一直努力维持镇定的秦千龙终于勃然色变。厮杀声不绝于耳,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青色人海奔腾而下,瞬间将自己这边的黑色人潮淹没。
林子里忽然响起一阵诡异的竹笛声,原本懒洋洋盘踞在树上的白鳞怪蟒就像是听到了某种召唤。它猛地支起丑陋的三角脑袋,往人群中窜了过去。
怪蟒不但速度极快,力量也十分惊人。它不断的在人群中摇头摆尾,尾巴扫到之处劈金裂石,不管是青衣将士,还是黑衣蒙面人,都被撞击的四处翻滚惨叫连连。
那竹笛声似乎有某种魔力,指引着白鳞怪蟒摇头摆尾朝着霍连诀与花怜月直冲了过去,沿途还撞断了好几棵拦路的大树。
萧凤楠击毙了面前几个黑衣人,一回身正好与白鳞怪蟒的那双诡异的绿色竖瞳对上。他想也不想,手中长剑对着怪蟒的头上斩去。
岂料怪蟒的头部也覆着厚厚的鳞片,他这一剑气势汹汹,却只在怪蟒的头上留下一条浅浅的白痕而已。怪蟒却愤怒了,它发出嘶嘶的刺耳低鸣,尾巴猛地一甩对着萧凤楠缠了过去。
“萧大哥!”殷澈一声惊叫,立刻仗剑扑了过来。
俩人很快与这条白鳞怪蟒缠斗在一起。不管是青甲士兵还是黑衣匪人,都下意识的离这条怪蟒远远的,倒是给他们留下了大块空地。
花怜月心惊胆战的瞧了半天,萧凤楠,殷澈二人联手居然也不能在这条怪蟒前讨得好处。她想了想,低声对牢牢搂住自己的刘晖道:“放我下去!”
刘晖想也不想的拒绝道:“不行,贼人尚未除尽,你还不能乱走,太危险。”
花怜月冷冷一笑,低声道:“二皇子,你本来就是用我做饵,来钓这些藏着不肯现身的黑尼族余孽。现在又对我说太危险,岂不是可笑。”
刘晖身子剧烈一震,半响后,才哑声道:“月儿,对不起!”他会隐姓埋名在这里做小小县令,纵然是当年违抗了皇命受到的惩罚,而最终目的还是暗中搜查铁矿之事,顺带消灭这伙作恶多端隐藏颇深的黑尼族余孽。
花怜月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居然连愤怒都没有了,只剩下无边的心寒与自嘲。
她闭了闭眼,伸手抓住刘晖横在自己腰间的胳膊,用力一甩。刘晖一滞,终究颓然的松开了手,眼睁睁的望着花怜月羸弱的背影毫不犹豫的朝着萧凤楠,殷澈冲了过去。
刘晖眼神黯了黯,还是指着花怜月对紧随在自己身侧的张宏伯道:“张参领,你亲自去护住她,别叫她再受伤了。”
“不行!”张宏伯却断然拒绝道:“二皇子身份贵重,若是伤了一丝一毫,微臣都无法向皇上交代。”
“你......”刘晖没想到他居然会违抗自己的命令,他皱了皱眉,沉声道:“她不是旁人,正是救了你们少主子的花捕快。”
“居然是她?”张宏伯虎躯一震,下意识的望向花怜月纤弱的背影。这回他不用刘晖再劝,猛地一拉马头,对着花怜月的方向追了过去。
此刻殷澈,萧凤楠虽然应付的极为狼狈,还是在怪蟒庞大的身躯上留下不少深深浅浅的白色痕迹。可惜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伤痕,虽然没有伤到它的皮肉,却彻底激发了它嗜血的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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