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鹿舟已经能把烟抽得很顺溜,但他却突然对这东西失去兴趣,因为胡霖郎说:“它不适合你。”他看着指间的烟一点点燃尽,最后都没有吸上一口。烟蒂悠悠落地,立刻有一双手把它捡起来,指甲锋利得跟刀子一样。
“胡大哥……”
男人为他披上一件衣服,说:“想跟我一起出去吗?”“去哪儿?”“参加一个婚礼。”
“又是这种事。”巫小婵不悦地看着杜诺,说。杜诺苦笑:“上次是寿宴,这次是婚礼,还是不一样的。”“我不去,我下午要开会。”“你要开会?开什么会?”巫小婵说得很理所当然:“亚历斯狂欢节动员大会。这可是你们大学部学生会搞出来的,每个人都要参加,不——得——缺——席。”杜诺有点儿恼,开玩笑地说:“回头我就把这个会撤掉。”巫小婵嗤笑一声,背上背包,捧上暖手炉,转身就走。走到一半儿,却突然站住。
炉子啊炉子,你的有缘人在哪儿呢?我不能总是窝在小店里呀。
“不去……真的可以吗?”杜诺一笑:“真的可以。”
这一次巫小婵穿的依然是橄榄绿,只不过不是上次那套,也没有穿高跟鞋。杜诺明显是蓄谋已久,衣服都已经准备好,根本容不得她拒绝。就算她现在拒绝,到时候他还是有办法让她去。
“小舟,你真的就这么让小婵走吗?”小店里,杜诺和巫小婵离开后,聂瑶这样问。叶孤舟说:“不这样那能怎么办?我还能把她绑起来啊?”“可是你跟那个杜诺是情敌啊,杜诺对小婵明显居心不良啊。”叶孤舟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径自往楼上去:“小婵不在,我随便弄个蛋炒饭,你吃加菜的还是吃不加菜的?”
“同住一个屋檐下,叶孤舟,你怎么能偏心偏得这么明显?”
据杜诺说。这次婚礼男方是年轻有为的海归,女方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非常的般配。“你想不想听一些八卦?”杜诺讲八卦,这也算难得一见。“要说这两个人呢感情还挺坎坷的。新郎我小时候曾经见过一面。是一个非常儒雅的绅士,家境也不错。年轻的时候他就喜欢新娘,可那个时候新娘喜欢的是另一个人。后来新娘和那个男人结婚,新郎就远走他乡,算是……远离这个伤心地吧。不久前新郎回国再遇见已经为人妻、为人母的新娘。得知她过得很不好,很后悔当年没有坚持追求她。不久之后,新娘和前任丈夫离婚,他们就破镜重圆咯。”巫小婵听完,很中肯地说:“你不适合讲八卦。”杜诺自己也承认:“要是徐蕾来讲的话,肯定比我讲得绘声绘色。”
想起徐蕾,巫小婵心绪有点儿低落,自那天探望完覃汐回来以后,徐蕾再没和她讲过一句话。难道这份友情真的就到底为止吗?
“我就是代表杜家去露个面,如果你觉得无聊。敬过酒以后我们就回去。你可以好好睡一觉,接下来要被关在亚历斯里整整三天,可是有的罪受。”杜诺问起巫小婵角色扮演的服装有没有准备好,狂欢节的规则有没有不熟,这样,很快车子就开到目的地。
举行婚礼的地方是一个草地公园,号称京市的“结婚圣地”,上午刚举办过一场婚礼,下午就接着来另一场。这样的地方虽然有些无聊,但好歹喜庆。巫小婵还是愿意多待一会儿的。待不下去的反而是杜诺。“现在的婚礼越来越没意思,主持人都是一个语气,说一模一样的台词。一对一对的,没什么两样。”婚礼主持在台上讲话。他在下面问巫小婵,“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礼?”
巫小婵歪头想一想,说:“我不喜欢这种仪式化的东西,两个人在一起就在一起好啦,为什么非得举行个仪式呢?”杜诺开玩笑地说:“所以啊,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这个世界生活得好呢?”巫小婵对此不置可否。
不得不说,新娘确实很漂亮,只是肚子微微隆起,看得出来是有孕在身。脸有点儿浮肿,半掩在白纱之下,奇怪的是,巫小婵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她。很快就挨到仪式结束,照例客人们要一一向这对新人敬酒。杜诺问巫小婵:“你能喝酒吗?”巫小婵斟酌着说:“不太能。”“那我们就晚点儿再去敬。这轮酒喝到最后,新郎新娘最多就是意思意思喝一下,客人就算不喝也没关系。”
结果一直等到最后,新郎四顾着寻找还有没有遗漏的客人,杜诺方拉着巫小婵走上去。“霍叔叔,您还记得我吗?”“你是……小诺!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小诺都已经……”新郎意有所指地看看巫小婵。杜诺笑着说:“还早着呢,小婵呢还是个高中生,要等到修成正果,至少还有三四年。”“小婵小姐年纪竟然这么小?”新郎显得很吃惊。
巫小婵有礼地笑着,一边却是向杜诺递眼神:他的意思是我看起来不像个高中生吗?杜诺苦笑地看着她,眼神传达的意思是:他这是在夸你有超越年龄的漂亮。巫小婵在心里大翻白眼儿。
杜诺和新郎寒暄叙旧,巫小婵就一直看着新娘。她脸上一直挂着幸福的微笑,有过一段不幸福的婚姻,最后还能嫁给对自己如此痴情的一个男人,也算是苦尽甘来吧。
正和杜诺谈着,新郎一眼瞄到远处,不禁微微一愣,马上就和杜诺摆摆手说稍等,经过他们身边往远处走去。巫小婵不禁也转身看去,竟然还有比他们敬酒敬得更晚的客人吗?
“胡先生,您怎么有空来参加我的婚礼?”这个问题是不需要回答的。“霍先生,恭喜。”胡霖郎举一举杯,一干而尽。新郎招呼来不远处的侍者,把酒杯添满,也是很给面子地一干而尽。
“这位是……”叶鹿舟不着痕迹地上前一小步,站在新娘面前,举杯说:“霍夫人,您好,我是叶鹿舟。”看着女人惊慌失措的眼神,他的心里竟有一种报复的快感。胡霖郎,这就是你今天带我来这里的理由吗?你想干什么?嘲笑我吗?自己的母亲挺着大肚子跟别的男人结婚,还要假装祝福。若不是为嘲笑我,那是为什么,难道是……保护我吗?
叶鹿舟一仰头一副要把酒整杯喝干的架势,结果是从嘴角流出来的多。胡霖郎拉过他,用自己的衣袖揩去他嘴角的酒渍:“不会喝酒就不要逞强,平白让人看笑话。”他白色的西装上沾染上酒红的污渍,但还不觉似的。
看到这一幕,新郎显得很尴尬,然而又极力地克制,努力想做出平常的样子来。“阿霍,我……我有点儿累,想……想去休息休息……”新娘的话让新郎很为难,这是个不能怠慢的客人,然而新娘有孕在身确实不能太劳累。
看着不远处发生的一幕,杜诺不掩吃惊。巫小婵冷冷地说一句:“那不是小舟。”她突然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新娘那么熟悉,因为那是叶孤舟和叶鹿舟的母亲啊。天啊,小舟,你让我怎么告诉你我在这里看到的一切?
“杜诺。”“嗯?”“今晚你要回杜家吗?”杜诺老实说:“我一般不回杜家的,是在外面住。”“一个人吗?”“嗯,一个人。”“我去你那儿吧。”巫小婵没有回应杜诺惊讶的表情,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那两个人,心里想着:对不起小舟,这回我要当逃兵,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胡瑾儿本来想跟自家大哥报备一下后面三天去亚历斯参加狂欢节的事,那里可是非自然能力研究社的老窝,虽说自己不准备惹事儿,但还是觉得应该跟他说一声。但站在别墅前,她远远的就看见自家大哥抱着他那个小心肝儿进去,于是很识趣地离开。不说就不说吧,反正他也不关心这些事儿。
叶鹿舟酒量确实很差,但还不至于喝一杯红酒就醉成这样,他只是很累,累得连路都不想走。胡霖郎把他放到床上,刚准备起身,就被叶鹿舟一把扯住领带。他问:“胡霖郎,你这样对我,仅仅是因为……我跟上官牡丹长得很像吗?”胡霖郎沉默良久,抚上他的耳钉,也不知如何动作,鲜红的耳钉一瞬间就与软而温热的耳廓脱落,一弹,“叮”地一声落到地板上。他说:“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对你好。你的所谓的父亲、母亲,都应该忘掉。我对你好,不是因为你跟她长得很像,而是,你就是她,你最终……将成为她。你看,这第三样东西,不知不觉已经遇上……”房间里的昆山夜光光芒渐盛,胡霖郎取下叶鹿舟脖子上挂着的怀表,照片上的女孩儿仿若活过来,笑得越发迷人。叶鹿舟眼睛渐渐迷蒙,嘴角却微微上翘,轻轻吐出一句:“霖郎……”
这一夜,巫小婵跟着杜诺回到他的住处时,后知后觉地发现暖手炉已经冰凉,不灭的炭火,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熄灭,消失之静默令人心惊。(未完待续。)
PS: 昆山夜光这种牡丹本身也有一个迷人的传说,有时间的可以去看一看。如果你喜欢这个故事,请在书评里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