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舟正在厨房找碗,看到叶鹿舟进来,说:“我记得有两个印梅花老叟图案的碗,你帮我找找。”“哦。”叶鹿舟答应着,就蹲在他旁边找起来。但他明显是心不在焉,寻机就问到:“哥,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家?”
叶孤舟扭过头看他,一笑:“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不是突然想起的,”叶鹿舟说,“我早就想问你这个问题,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我知道……你现在在这里过得很好,但是这始终是别人家啊,什么联盟,什么研究社,你说你跟他们没什么关系,那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回家里住呢?管那些人说什么,你是我哥,我们是一家人啊。”
“小舟,”巫小婵在门口喊,“快来吃吧,鹿舟也是。随便拿两个碗就行。”“好的,你先去,我们马上就来。”叶孤舟这样答应着,转回头来看叶鹿舟,稍许沉默,说:“很多事情不是你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先去吃饭吧。你睡我的房间,到时候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他伸出手摸摸叶鹿舟的头,叶鹿舟却说:“哥,我现在可不是小孩子。”叶孤舟继续摸他的头,说:“在哥哥眼里,弟弟永远都是小孩子。”
叶孤舟坐到餐桌前,随口问一句:“聂瑶,你有没有看到那两个印梅花老叟图案的碗?我记得是放在碗柜里的,怎么找不到?”聂瑶看得出来很有些心虚:“这个……那个……”叶孤舟讶然:“碎啦?”“嗯,”聂瑶点点头,“就是这样,我也不是故意的……”“唉——”
“怎么,那两个碗有什么特殊意义吗?”余为边在锅里捞东西边问。叶孤舟说:“倒是没什么特殊意义,只是小婵很喜欢那两个碗,怪可惜的。”“原来你在找那两个碗啊,”巫小婵恍然,沉思一会儿,说。“是怪可惜的。”
“你们平时吃饭难道就只会讲这么无聊的事儿吗?”余为表示很惊讶。聂瑶说:“我们平时吃饭都不讲话的。”这其实可以想见,巫小婵本来就是个不喜欢多说话的人,叶孤舟也不聒噪,聂瑶即使想唱独角戏。也是不能长久的。
结果这一顿火锅吃得不温不火,用余为最后的话来说,是“有点儿糟蹋”。
余为带来的杜诺传回来的消息,不出意料,是关于陆阿黑和陆阿白的。“其实不只是陆阿黑和陆阿白。陆家好些人身上近几十年来都先后出现一种诡异的图案,这些人后来不是心智残缺就是早夭,陆家唯恐因为这个在研究社里的地位会有所动摇,也有那么些原因是要维护所谓的‘非自然能力者家族’的尊严吧……”余为说起这个的时候有些鄙夷,“他们一直把这件事瞒得死死的,到现在终于纸包不住火,才一一坦白。这东西在非界的历史上没有先例,不过曾经有小道消息说巫家人身上也曾出现过这种东西,不过我们无法证实这到底是真是假。”
“巫家?那个隐士家族?”余为说:“可以这么说,巫家人是顽固的避世主义者。他们和联盟其实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巫家做得更干脆一些。”“那……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余为叹口气,说:“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因为没有先例可循,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也无法确知它为什么会出现,研究社现在也只能猜测——它可能会蚕食非者的非自然能力和心智。”
巫小婵和叶孤舟都变得严肃起来。余为看着他们,不自觉地放低声音,说:“这还不是可怕的,可怕的是现在非界不知道从哪儿传出一种‘非者灭亡论’。说有一种病毒似的东西现在正在非界蔓延,沾者即死,造成极大的恐慌。现在我们最怕的就是,如果这个‘非者灭亡论’继续在非界蔓延。联盟再在这个时候趁机散布一些对我们不利的言论,研究社的处境会非常危险。”
说实话,巫小婵根本不关心所谓的研究社的处境,她只是对这个“非者灭亡论”感到震惊,因为她知道,这有可能就是真的。如果说竹音所写的这个世界的非自然能力者是“凡界的遗民”。指的是非者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话,那么即使非者可能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得以在这个世界存在千年,但这个时空的“规则”不会允许他们一直存在下去。规则会抹杀一切不服从它的生灵,现在出现在非界的东西难道就是这“抹杀”的预兆吗?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那这一切生灵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莫名其妙地死亡,然后自己也在恐惧中慢慢死去。这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啊……
“因为这个,杜诺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余为说。叶孤舟话题一转,问:“你们对联盟的‘淏主’和那个‘明主’,知道多少?”余为沉吟一下,说:“我们只知道联盟有一个被奉作精神领袖的‘淏主’,然而对这个人的身份、来历都一无所知,至于什么‘明主’,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有意无意地往叶孤舟的房间望去,说,“这些事,恐怕只有联盟里极少数的掌权者知道。”
叶孤舟走进房间时王小皮已经睡得呼噜呼噜的,叶鹿舟看得出是一直在等他,硬撑着没睡。“哥……”叶孤舟做一个“嘘”的姿势,示意叶鹿舟跟他出来。二人来到客厅,巫小婵已经回房,余为也已经回去,客厅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鼻尖犹还萦绕着未散尽的火锅的香味。
“要不要出去压压马路?”叶孤舟问。
“嗯,好。”
京市的街依然霓虹闪烁,两人身边不时有车开过,迅疾而冷清。叶鹿舟把王小皮的那个热水袋给叶孤舟,要他暖暖手,但其实热水早已经失却温度,只是仍余一点儿比体温高的暖暖的感觉。叶孤舟没有直接回答叶鹿舟先前的问题,而是讲起很多他在苏市的时候的事。他初到一个小地方的失落和孤独,他渐渐交到一些交心的不交心的朋友的喜悦,他在篮球里找到的激情和张扬,他被女孩子表白的时候的复杂心情……
“那一天遇到她,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我现在仍然记得那个下午苏市的阳光……”叶孤舟慢慢说,“我此生无所求,只想一直陪在她身边,她到哪里我便到哪里,她想找个人听她说话的时候我能够给她我的耳朵,她想找一个人靠一靠的时候我能够给她我的肩膀,或者她只是不想一个人,那我就安静地陪在她身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叶鹿舟深深地低下头,他或许深感自己刚刚得到的这个哥哥其实已经失去,他仍然疼弟弟,但他已经有一个喜欢的姑娘,甘愿为她付出一切。“那她也爱你吗?”叶孤舟轻轻一笑,说:“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所谓的爱不爱的问题,或许她爱的不是我,但那有什么关系呢?有些东西我不能告诉你,但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时间和空间对一个人没有任何意义,那她会在乎爱情吗?”
“我不懂。”
“有时候我也不懂。时光小店其实是一个抹杀情感和生命的地方,它最接近的就是虚无。里面的人也是一样,他们不停地在别人的故事里留自己的眼泪、独自欢喜也独自悲伤,自己却不可避免地变得越来越敏感易伤,同时也越来越冷漠孤独……”
京市的风有汽车尾气的味道,不甚美好。叶孤舟停下来,紧紧地握住叶鹿舟的肩膀,说:“如果你遇见一个好女孩儿,一定要勇敢地承认和追求。没有人可以主宰你自己的生活,贫穷与富贵、幸福与不幸,全在于你自己。这是哥哥想让你记住的话。”(未完待续。)
PS: 狸子狸对碗也有一种特别的情结,我在家里吃饭都有一个专属碗,谁都不能碰。是不是有点儿矫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