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村口,乡亲们在马路边等待着。王二力和何三梅望着这迎接的队伍,感到丝丝的满足,觉得大家真是越来越会办事了。
有人帮着递包,有人帮着拖行李箱,还有人过来搀扶着三梅。三梅感觉从来没有过的待遇,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三梅看着大家并不兴奋的脸,人群中终于有人流下了眼泪,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三梅甩开被搀扶的双手,逼着正在哭泣的人发问。
“我说我家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不可以瞒着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哭什么啊?”
没有人作答,只觉得很压抑,安静的连呼吸的声音都能听见。
三梅开始慌张起来,她在猜测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难道我婆婆死了?还是我公公没了?三梅怎么都不会想到她的孩子们。
人群中女人们终于控制不住起来,好几个人同时大哭起来。
“梅啊,你女儿出事啦!”
“都怪我,那天怎么就没有也去洗衣服呢。”
三梅听着这边哭边说的声音,慢慢明白过来,她们好像说的是自己的女儿。
不会的!不会的!不可能!不可能!我女儿能出什么事呢?这些毒舌妇就盼着我女儿出事是不是啊?
你们这群乌鸦嘴!
三梅迈开腿疯了似地往家里跑。后面人们跟着她身后跑。
王二力不断地喊着,“媳妇,你等等我。不会有事的啊,不要着急,不会有事的啊。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三梅大声地喊着女儿的名字,“妞啊,妞啊,你在哪里啊?妈妈回来了,快出来啊?”
三梅推开院子门,进到客厅,然后挨个房间检查,却没有发现女儿的身影。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没有见到儿子,也没有见到公公和婆婆。
三梅的喊声更加地大起来,声音里飘荡着恐惧,她开始担心起来,怎么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连院子门也没有锁,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真的出事啦!
三梅的泪水一下喷了出来,她撕心裂肺地哭喊声把冲进来的王二力吓着了,他看着泪流满面的老婆,无助恐惧的样子,也一下没有了底气,难道女儿真的出事了吗?真的真的出事了吗?
“我的大宝啊,我的宝贝闺女啊,我的女儿,你到底在哪里啊,你到底出什么事了呢?你快出来吧,妈妈太担心你了!”
“妞啊,妈妈给你买了好多好吃的,你出来吧,妈妈拿给你吃啊。妈妈还给你买了好多漂亮的新衣服,妈妈给你穿上好不好啊?”
“妈啊,爸啊,你们这是都去哪儿了啊?怎么一个人都不在家呢?谁告诉我,我的大妞去哪里了啊?我的可爱的宝啊,你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啊?”
三梅的句句发问,像寒冬的飞雪给这个院子带来了层层霜冻,坚强的男人们也跟着哭喊起来。顿时,空气里弥漫了悲伤,到处是人们的哭喊声。
王二力仔细地看着人们忧伤的脸,听着这悲鸣的哭声,还有人们对他露出的同情的眼神。他断定他的女儿是真的出事了。忍住的泪水也流了出来。
可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越来越富有的自己,怎么会一下就倒霉了呢?他凶狠地抓住一个正在哭泣的女人的手,泣不成声地问着,“你告诉我,我家妞到底怎么啦?”
这个被问的女人,是外村刚刚嫁过来的新媳妇,她看着王二力凶恶的眼神,害怕起来,颤抖着双手低声地回答着,“二力哥,你女儿已经走了。”
什么?你说什么?已经走了,是什么意思?谁走了?王二力和三梅一下跌倒在地。
几个女人和男人把他俩扶了起来,三梅发抖的双腿已经失去了行走的能力,一个男人把她背了起来。王二力被两个女人搀扶着。
王大爷家门口,七、八个四五岁的孩子在玩耍着,一边看着进进出出的大人,一边瞅瞅躺在客厅中央地上的女孩。他们还太小,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二力扑通一声,跪倒在自己的门槛上。他再也不敢往前靠近一步,他不愿意面对,他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
三梅远远地看见地上那条她再熟悉不过的粉色公主裙,那是她在金陵的商贸城买给妞妞穿的,她还记得妞妞第一次穿上时的样子。
“妈妈,这裙子真好看啊,我像不像公主呢?电视里面的公主好像穿的也是这样的裙子,妈妈你真会买衣服啊,我太漂亮了,我好美啊。”
女儿妞妞的话仿佛就在耳边,三梅一下从背上滑落下来,慢慢地爬向自己的女儿,她跪在地上,亲吻着妞妞的身体,她不断地呼唤着........
“妞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回来了,妈妈再也不离开你了,我的宝贝,我的妞啊,妈妈再也不走了,妈妈永远都陪着我的宝啊。妈妈,再也不走了啊!”
“宝啊,你醒醒吧,应该走的是妈妈,而不是你啊,你这么小就去了那个世界,在那边谁照顾你啊,妞啊,你等着,妈妈也不活了啊!”
“妞啊,醒醒吧,让妈妈再看看你吧!”
悔恨交杂着泪水,绝望伴着冰凉。
三梅一遍遍地抚摸着妞妞的冰冷的身体。一遍遍地呼唤着自己的女儿。
可是不论三梅怎么呼喊,终究听不到妞妞的一声回应。
人们看着悲痛欲绝的三梅和二力,紧紧牵着自己的孩子,庆幸着,还好发生不幸的是他们,如果是自己,那该怎么办啊?还有什么比失去孩子更加让人伤心和绝望的呢?
往日的劳累,一贫如洗的房子,粗糙的双手,黝黑的皮肤,此刻面对着眼前肝肠寸断的二力夫妻,他们觉得自己幸福和幸运多了。
夜慢慢地浸透着整个村庄,人们躺在床上,依稀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哭声,男人们坐着一口一口地抽着烟,女人们不知疲倦地望着熟睡着的孩子们的脸。
想着什么才是自己最该珍惜的,什么才是自己一辈子真正拥有的。
生命到底是什么?
它如此地脆弱,如此地不堪一击。
它转瞬即逝地让你再也看不见,摸不着。
它让你从快乐的天堂一下进入无底的地狱!它赐予你无限期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