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也是一种享受!阿花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发出任何的声响破坏了眼前的一片美好。当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阿花爸爸终于转过头来,发现了眼前的女儿,她的脸上流露出的喜悦和平静让他顿时惊慌了起来!
“花,你怎么在这呢?你来多久了?”
阿花爸爸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是啊,他都多久没有好好和阿花说过话了!自从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他们之间的谈话变得更加稀少了。
“爸,你还好吧!我一直在这里看着你,已经一小时了!你好像一直在咳嗽,你身体如何?要好好照顾自己啊,要不,过几天你跟我去县城体检一下吧。你岁数大了,应该好好检查下身体。不能大意了!”
“我身体好着呢!花,爸爸倒是看着你呀,比较心疼!你的岁数也不小了,却还是单身一个人,爸实在为你担心呀。爸能活着见到你们三个婚姻美满幸福,就足够了。爸不会让自己的身体出事的,爸要看着你和弟弟妹妹们都有了自己的孩子,才可以放心地离开哦!”
阿花爸爸看着阿花喜悦的脸上渐渐变得悲伤,这不是刺痛了孩子的心吗?他怎么就和孩子说了这些让人不开心的事呢?他明明想说是让阿花不要担心自己的身体。老人把咳出的血块硬是吞了回去。最近他咳血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他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也许他的时间不多了,就在昨晚他还梦见了自己的老母亲,她这是来接自己了吗?阿花爸爸用他那干瘦的左手擦了擦湿润的眼眶,千万不能在孩子面前流下男子汉的泪水。
阿花虽然已经是不愁吃喝了,可是孩子心里的苦,他最清楚不过了。她一直是一个多么孝顺懂事的女儿,从来都是装作若无其事,其实她毫不在乎的外表下隐藏了一颗多么苦涩的心呢?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那她要有多么伤心呢?她还没有从失去罗玉的阴影里彻底地走出来,如果自己真的也离开了,那他将多么地不忍心呢?他告诉自己,等阿花回县城后,他找一天时间,自己偷偷去趟医院,等拿到结果再说!
“爸,我一个人习惯了。何况我工作那么忙,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考虑个人的事情。只要你身体好了,我就放心了。”
阿花努力地挤出一点笑容,不希望年迈的父亲为自己担忧。可是偏偏不能如意,一串串泪珠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赶紧背过身去,用手捂着眼睛,告诉自己的父亲,有泥土飘进了眼里。好难受呀!
她越是掩饰,越让父亲发现了自己的脆弱。老父亲没有揭穿这伪装的痛苦,他顺着她的意思。
“花,泥土进眼睛了,不要担心啊,一会就没事的!”
阿花听父亲这么一说,心里一乐意,父亲真是容易骗。“嗯,嗯......”
第二天上午阿花去村里串门了。这个时间大家都去地里干活了,家里剩下的都是老人和孩子。周六的上午孩子们都在家休息,所以这是个好机会。
阿花看着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她来到了于伯伯家。这是村里的外姓人家。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看见于伯伯的孙子乐乐一个人在院子里坐着,手里端着饭碗在吃饭。眼睛却望着天上的太阳。空荡荡的院子里,没有一点点杂音,他看起来是那么地孤独。碗里的饭菜暂时还看不清楚,阿花推开院子门走了进来!
“乐乐,你在吃饭呢?吃什么好吃的呀!让姐姐看看。”
乐乐看见是阿花来了,忙站了起来。兴奋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笑让阿花阴暗的天空变得晴朗起来。
“花姑姑,你来啦!我在吃饭哦!你吃饭了没有呢?没吃的话,我去给你盛哦!”
阿花没有想到才刚九岁的乐乐,就这么懂事了。
“乐乐,姑姑吃过了,肚子呀饱饱的啦!你爷爷没有在家吗?谁给你做的饭呢?”
“我自己做的。爷爷在地里干活还没有回来呢!我把饭热好了放在锅里的。”
这情景真的很熟悉,阿花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也许触景生情吧,也许是记忆的车轮把她带回了曾经的童年。阿花眼里又噙满了泪水,这次是为了什么呢?怎么回趟家,竟有这么多的伤心事?阿花的心灵又一次被洗刷了。在集团的时候,这些往日的记忆从来没有这样频繁地打扰她,她总是忙完了工作到了深夜就直接睡下了。一觉到天亮,连梦见了什么都不记得!
阿花把乐乐的饭碗翻了个底朝天!碗里除了一块豆腐乳和白米饭,就什么都找不到了!
他怎么大中午的吃咸菜呢?这怎么可以?为什么不炒菜呢?阿花心疼地问着乐乐。
“乐乐,看着姑姑的眼睛,告诉姑姑,你碗里怎么没有菜呢?”
阿花突然想起来了,哦,他应该还不会做菜,所以就只能吃点咸菜了。
“花姑姑,我碗里咋没有菜呢?这豆腐乳不就是菜嘛!姑姑是不是戴着近视眼镜看不清楚呀!哈哈,以后我长大了可要好好保护眼睛哦!”
阿花哭笑不得!也许自己表述的不够清楚。
“乐乐,姑姑是说除了咸菜以外的别的菜呢?例如肉,或者青菜,萝卜呢。”
“哦,你是说这些菜呀,厨房里有呀,我炒了胡萝卜给爷爷吃呀。”
“那你咋不吃呢?”
“家里只剩下一个胡萝卜了,爷爷干活辛苦,我留给爷爷吃了。”
.........
阿花一把搂过了乐乐,就这样轻轻地拥抱着他吧!什么都不要再说了。任眼泪一遍遍地洗刷着自己的心灵。阿花深深地被震撼了,原来,他还生活在自己曾经的童年的苦难里。自己也无数次地吃过这样的伙食。
阿花的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餐桌上曾经的山珍海味,眼前的这个孩子的碗里却是咸菜拌饭。
“你自己不想吃菜吗?你觉得生活苦不苦呢?”
“花姑姑,我也想吃菜呀,可是我能够吃饱就好了。看着爷爷吃的香香的,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呢!我是跟着爷爷长大的,爷爷在我心里是最最重要的,爷爷开心就足够了。至于你说的生活苦不苦,我还不是很懂哦,我只知道爷爷很爱我,我过得很快乐。”
乐乐的话刺激了阿花或生疏或淡忘了的情感,让她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地不堪,她竟然不能洞察一个孩子的内心。原来她的世界是这样地荒芜,而他的世界却充满了爱,是无私和奉献,是亲情和欢乐。
她一直都觉得只有丰富的物质生活才能有丰富的精神世界,只有时尚的服装才可以带给人们体面的外表,原来一切都是皇帝的新装。真正的富裕在于人们的内心,阿花对于贫穷与苦难有了新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