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心里郁闷这群人没眼色,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这年代缺娱乐,凑齐牌搭子也不易,玩就玩吧
热热闹闹的洗牌抓牌,叶青钻到徐友亮怀里给他看牌。
出这个出这个叶青指点。
等等,就你心急徐友亮双臂环着叶青,认真看牌。
叶青才不听他的,抽出一对梅花六就扔出去:对六
对七周梅马上管住,赵洪文一旁笑呵呵看着,也不插嘴。
对九黄蕊出牌。
炸了叶青拍桌子。
徐友亮无奈好笑,自己充当牌架子,举着牌任由叶青乱打。
叶青玩的性起,坐在徐友亮身前的小板凳上,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来,挺翘的臀部一下一下的往他身上脸上蹭
曾少刚看的眼馋,回头招手道:小何妹妹,来,你你过来给我看牌
哎何淑敏放下刚灌满的暖壶,马上应声,搬了小凳子过来。
曾少刚咧着嘴,大马金刀的岔开腿,让何淑敏也坐他跟前。
何淑敏脸色红了下,稍稍犹豫,还是扭捏着坐了过来。
除了叶青,其他几人的脸色都微微变了下,屋子里瞬间安静。
抓牌啊你们愣着干嘛叶青催促。
对对抓抓抓牌曾少刚咧着嘴也催促。
大家纷纷抓牌,徐友亮长臂伸出,一张张摸牌,另一手中,修长干净手指攥着各种花色,安插的天衣无缝。
叶青懒洋洋瘫在他胸前,不用伸手,惬意的看牌,这个牌架子真不错
旁边何淑敏神色紧张的坐直身子,紧贴着桌沿,身后曾少刚大咧咧伸手抓牌,手臂一下下蹭过来,胸膛离着她后背越来越近,像个烧红的大铁炉一样,热气腾腾
红桃八叶青喊牌,徐友亮忙听命扔出去。
红桃咦小何妹妹,快看看咱俩出啥曾少刚歪头询问。
红桃k何淑敏拿出一张扔出。
不出。黄蕊撇了眼她,淡淡道。
我也不出。周梅看着何淑敏,阴阳怪气道。
大王哈哈该我啦梅花四叶青兴奋出牌。
梅花k何淑敏又封顶,不留余地。
小王叶青豁出去,抢过牌迎战。
四个女人越战越酣,徐友亮从身后摸出烟,给赵洪文一颗,没搭理曾少刚。
曾少刚此时正面红耳赤,呆愣愣地由着前面的少女玲珑身躯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
一局战完,大家散开喝茶休息,周梅黄蕊盯着何淑敏各怀心思,赵洪文担忧望着曾少刚,唯独叶青意犹未尽
徐友亮轻笑:小何,你弟弟这周上班了么他在印刷厂怎么样
何淑敏脸蛋儿红扑扑的,听见徐友亮问话忙抬头高兴说:上班了在厂子挺好的,我爸的老工友都夸他懂事,家里人都挺高兴,说不知道咋谢曾大哥呢
曾少刚自己拿了一颗烟点上,深吸一口豪爽道:谢啥啊一点破事以后有事尽管开口
徐友亮和赵洪文不约而同皱了下眉,对视一眼,两人谁也没说话。
何淑敏神色忐忑:曾大哥,我妈原本还想请你到家里坐坐呢,就是地方太小,怕你嫌弃
曾少刚忙问:有啥好嫌弃的你家几口人啊住哪儿
八口人,都住在县城东边的大杂院里,我哥哥在木器厂当学徒工,我嫂子是造纸厂的临时工,我二弟弟在县里上小学,他学习成绩挺好的,今年就要上初中啦我还有个妹妹
周梅轻轻冷哼,看向何淑敏的眼神鄙视,人家就问你家里几口人,住在什么地方,谁让你介绍家庭成员啦你说这么多干啥
黄蕊皱着眉头,望向何淑敏的眼神也不悦,县里的中学招生有限制,这是还要曾少刚帮忙的意思
这么多人啊你家几间屋子曾少刚好奇这个。
一间何淑敏神色尴尬。
曾少刚吃惊:操你家晚上怎么睡的啊咋不多分几间你们县委谁管房子我这就
咳咳刚子徐友亮打断。
赵洪文马上说:曾团长,县里就是这种情况你看隔壁齐书记住的屋子也是一间
县里和市里的情况不一样,市级干部按着职务级别分配住房。不管是以前留下的花园洋房,还是国家给新建的三室一厅四室一厅,房子先要有才能按级别分。县里就这么一处县委大院,大家都挤着办公,家属院更是紧张,哪怕是县委书记,也只能住那么一间。
黄蕊嘲讽:曾少刚,你真是少见多怪,在县里我们不都是住这样的屋子
周梅也解释:是啊,曾团长,县里基建跟不上,不管什么级别,家里孩子多的都这么挤着。不过也不打紧,将来子女大了招工上班,结婚时候厂子里自然给他们分房子,何淑敏同志的弟弟等几年结婚就有。
那她哥哥嫂子怎么曾少刚还要问。
行啦徐友亮打断:刚子,你也累一天了,早点歇着吧
曾少刚看看表:这才刚八点亮子,你这么早就睡啊
叶青警铃大作,凶巴巴瞪徐友亮。
徐友亮干咳一声,又冲赵洪文道:老赵,你先带刚子去借宿,我要处理点事情。
赵洪文心里明白,马上起来劝说:曾团长,走走,我带你去宿舍,要是想打牌,咱们到那边继续打
曾少刚不明所以:在这儿玩的不是挺好亮子屋这么宽敞,我借宿干嘛我今晚就睡这儿,屋里还有我的床呢亮子你和小嫂子大床上挤挤
别胡说八道了徐友亮喝止,走到行军床跟前,搬了曾少刚的军用被褥过来,一把扔给他:找地方歇着去
黄蕊冷笑:曾少刚,我劝你还是赶紧走吧,再待下去你也不怕累着
周梅赔笑:曾团长,宿舍那边的小王小李他们牌打的好着呢叶同志还病着,咱们在这儿打扰太晚也不合适不是
一听说叶青还病着,曾少刚马上关心:小嫂子,你病还没好啊这不活蹦乱跳的吗啥病啊咋这么严重
叶青干笑:呵呵呵呵,小叔子,缺心眼的病
你个傻子,赶紧走吧再待下去,小白花家房子都解决啦听着意思你还打算给人家哥嫂转正
屋里几人都掩嘴轻笑。
曾少刚震惊看着叶青,她还得这病
徐友亮笑着起身推他:快走快走叶青要休息了。
徐大哥我,我也回去了。何淑敏忙跟着站起来。
徐友亮看她一眼道:小何,你先留下,我有点事要跟你谈。
周梅和黄蕊对下眼神,两人又冲赵洪文使下眼色,几人心里都明白徐友亮要和何淑敏谈什么,这个小姑娘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弟弟工作的事刚解决,又想要房子真当曾少刚是观音菩萨么救苦救难有求必应
那是一间屋子的事么空屋子有的是,能随便给她家住么想要给她家改善居住条件就要从她哥哥木器厂那边下手。
学徒工转正分配宿舍,这里又要牵扯多少关系印刷厂那边还没牵扯清楚,再去招惹木器厂,弄不好大家伙儿都得让她给坑死
表面上合情合理的事,不知内里牵扯了多少门纠纷。曾少刚不熟悉县里的政务,万一头脑发热再来一次见义勇为把事情给办了他倒是拍拍屁股回部队了,以后的事还不是他们给兜着
都知道他们几个和曾少刚关系走得近,说不准什么时候这个由头就牵扯到他们身上,到时候厂子讨人情你是答不答应
几人连哄带劝的拉着曾少刚离开,等他们闹哄哄走远,屋子安静下来,徐友亮关上门。
小何,你坐下。
何淑敏怯怯望徐友亮一眼,又瞥了眼叶青,这才搬了小马扎坐下。
叶青好奇盯着徐友亮,你想干嘛这事儿不是该找你好哥们谈谈吗让他别缺心眼被人利用,跟小白花谈什么叶青不明所以的坐到徐友亮身边,仔细听着。
徐友亮点着烟,静静看着何淑敏,好半天才开口。
小何,你觉得刚子怎么样
何淑敏面色一片羞红,好半天才诺诺道:曾大哥是好人
叶青傻了,什么意思你要给他俩介绍对象啊合适吗虽说绿狗屎有点缺心眼吧,人家好歹也是省长的儿子啊
再看看何淑敏害羞神色,叶青皱眉,刚才打牌时候的情景她也看见了小白花,你以前不是喜欢徐友亮的么怎么又对曾少刚有好感了就是因为他帮了你你这样子让徐友亮情以何堪啊
小何,你知道刚子的团长是怎么当上的么徐友亮问。
何淑敏抬头,一脸的懵懂。
叶青干笑,还能怎么当上的靠他爹呗
徐友亮瞥了叶青一眼,好笑摇摇头,再看向何淑敏时候,眼神一片冰冷。
刚子十七岁就上战场,参加过两次重大战役,第一次立了功,第二次丢了半条命,在医院躺了大半年,回到后方才升的团长。徐友亮轻描淡写,说的好像是曾少刚逛了两次街似得。
何淑敏脸色震惊,呆呆的说不出话。
叶青扳着手指头正在算时间什么重大战役解放石家庄解放台儿庄平津战役,松江沪战役时间都对不上啊
徐友亮又说:刚子立过一次特等功,三次一等功,五次二等功
何淑敏眼神崇敬。
叶青点头表示明白,后世唱歌唱得好是一等功,文章写的好是二等功现在的功劳怎么立难道曾少刚真的上阵杀过敌不会吧电影里的战斗英雄可不像他那个鬼德行
刚子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至今身体里还留着六块炮弹碎片徐友亮继续说。
何淑敏神色悲切,脸上表情心痛。
叶青啧啧,过安检时候咋办以后出境旅游可是个麻烦说的跟真事似得,到底真的假的
徐友亮看着何淑敏,正色道:小何,你一直叫我徐大哥,我有话直说,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不会徐大哥你说,你的话我都听何淑敏摆手又点头。
徐友亮沉下脸,语气严肃:不要对刚子产生不切实际的想法,你们不合适别说结婚,就是恋爱也不可以
叶青噎的一怔,不合适你介绍的这么热闹干嘛不合适结婚她明白,两人的家庭差别太大,门不当户不对,可是,恋爱也不行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何淑敏愣愣地望着徐友亮,神情呆滞。
叶青耐不住好奇问道:徐友亮,曾少刚爸妈想找什么样的儿媳妇啊她爸是省长,是不是得和书记家做亲家或者军长的闺女她知道联姻。
徐友亮摇头:叶青,跟这些没关系,齐书记的女儿嫁的是工人,县长的儿子娶的也是工人,刚子的亲大嫂,是郊区农民家的女儿,娘家一家子现在都还在种地。
不用门当户对啊那不就是没问题了吗叶青费解。
何淑敏仿佛看到希望,眼神更加热切。
徐友亮盯着何淑敏问道:小何,你母亲什么家庭出身
叶青一愣,怎么又扯到这
上面去了
何淑敏却震惊抬头:徐大哥我妈我们家和我大姨家早就不来往了
徐友亮摇头:出身早就打上烙印不是你不来往就能洗掉。
等等叶青忙阻拦,家庭出身和个人成分那套东西她了解过,知道怎么回事。
徐友亮,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小何家庭出身就算有问题,听你们的意思是她姥姥大姨那一辈的可是她个人成分没问题啊子女的成分随父亲,小何父亲是工人,她自己也是工人,还是你们县委的工人呢
徐友亮摇头:刚子是军人
军人怎么啦我们矿上也有军属,结婚审查就是走过场,没事叶青反驳,当初那个罗连长和叶向红结婚,李玉坤给她讲过。
何淑敏眼神热切的望向徐友亮。
徐友亮无奈,只得再解释:部队有部队的规定,连级以下或许还能通融刚子是团长,坚决不行恋爱也不允许
叶青不明所以,何淑敏本人又不是什么坏分子,她母亲也不是,又不是直系亲属,至于的么不让结婚还勉强能理解,人家喜欢谁管得着么
这规定也也太苛刻了吧叶青发牢骚。
徐友亮冷声:不理解也要执行
何淑敏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青看着她也挺无奈,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不能恋爱不能结婚,最好还是及时刹车,省的到头来两人都受伤。
小白花,既然部队这么规定的你还是离他远点吧万一处出感情可就麻烦了到时候你舍不得他,他又舍不得部队,这不是两头为难么要不你先问问他看他能不能退伍,他答应了你再
何淑敏倔强地摇了摇头:曾大哥当上团长不易,我不会耽误他前程的
叶青无语,不识好人心
徐友亮语气温和:小何,我知道你对刚子帮你家的事心怀感激,但是事情过去就过去,他帮就帮了,你也不必总念着他的情,以后离他远点。你是个好姑娘,他这么大岁数还没个对象,我怕他对你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何淑敏没有吭声,低着头沉默不语。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早点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徐友亮开门送客。
何淑敏魂不守舍的站起来,一步步走出去,屋门在她身后关上,里面透着灯光和隐约的说笑声
那个女人一定在嘲笑她吧
晚上八点多了,何淑敏站在黑漆漆的县委大院,抬头仰望大门口的两盏路灯,昏黄的灯光眯着眼睛看是那样的五彩斑斓,像是肥皂泡一样,一睁眼就破碎了
家庭出身是什么她知道,那是决定一个人高低贵贱的标志,一辈子都洗脱不掉
她大哥大姐小时候有过几年好日子,常听他们说起那时候去姥姥家串亲戚,县城的大姨夫请他们下馆子,绫罗绸缎山珍海味。那时候的贫下中农还是佃户,工人还签包身契,他们却是人上人
当初大哥搞对象时候只说了自家是工人出身,没有提姥姥和大姨家的事,直到结婚后才被嫂子无意间知晓。
嫂子在家大吵大闹,扬言要告他们和坏分子来往,还要拉着大哥和他们脱离关系,以后不管养老。爸妈又是赔罪又是道歉,承诺再也不和那边来往,以后两个弟弟都分出去另过,家里都让大嫂说了算,这才把人稳住不再闹腾。
没消停多久,她和大姐就成了嫂子的眼中钉,她们两人谁都没工作,在家洗衣做饭干家务,嫂子说她们是吃闲饭的。又开始没日没夜的吵,大姐忍受不住,终于答应嫁人。
大姐长得漂亮,还会一手缝纫的好手艺,可惜家庭出身摆在那里,县城知根知底的工人家庭没人肯和她家结亲,最后只得嫁给了郊区的农民。
自从大姐出嫁,家里洗衣服做饭的活儿都落到她一个人身上,整日累的直不起腰来,还要提心吊胆的等着嫂子给她张罗对象。
她原以为自己的命也就这样了,和大姐似得嫁到农村,种地做饭带孩子谁知道姑姑那边却有了消息,县委食堂有个临时工的名额,让她去上班
每天洗菜择菜,轮班在窗口卖菜,那段时间是她最高兴的时候,虽然大冬天刺骨的冷水把手都冻裂了,但是她从没像刚上班时那样高兴过。
每月十四块五的工资一分不剩交到家里,嫂子的脸色和蔼了,不再急着给她介绍对象。她妈偶尔也帮着分担些家务,两个弟弟开始叫她二姐
食堂的炒菜端到窗口前,姑父都要提前留出来一点,让她也跟着一起吃。带油的炒菜,玉米面饼子才吃了一个多月,十八岁的身体就抽了芽似得长开了,面色红扑扑的
后勤的临时工小伙子悄悄送她一块手绢,说要和她处对象,印刷厂的学徒工在路上拦下她,要带她去省城看电影
虽然脸红心跳心里小鹿般乱撞,她却都矜持拒绝了,她还年轻,十八岁正是姑娘最好的年纪,自己还有更好的选择,她比大姐命好
在食堂窗口卖菜,来打菜的都是县委干部,有年纪大的大干部,整天板着面孔不苟言笑。还有年轻的办事员,说话风趣爱逗乐子,穿着漂白的衬衫和崭新的中山装,说说笑笑的结伴来食堂打饭,趴在窗口等菜时候总要逗她几句
遇到年轻男同志开玩笑,她总低着头不说话,心里却甜滋滋的,知识分子就是不一样,说话好听,连开玩笑都斯斯文文,不像那些工人
县里公安局也在食堂搭伙,来来往往那些穿制服的公安格外显眼。他们面孔严肃,眼睛里偶尔露出的凶光吓人周围人谁也不敢和他们嬉笑,听姑父说,他们是公安局审讯科的,审讯坏分子时候会打人,嘱咐她千万别去招惹,饭菜要给打的足足的
穿着同样制服的还有个高个子年轻公安,和别人不一样,他见到谁都笑眯眯的,说话也和气,那些大干部都喜欢和他说笑。姑父说徐公安是坐办公室处理文件的,做事讲究脾气好,是个斯文人。
留意了好久,那天她终于鼓足勇气上前搭话,要帮他洗衣服。果然他一点架子都没有,还问她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上班,天天都见到,他居然从没注意过她
被单搓洗的干干净净送过去,她又红着脸提出帮他缝上,他没拒绝,高兴的请她进来,到底是男人,怎么不希望有个女人知冷知热
和徐大哥越来越熟,有几次中午在食堂碰到,问他屋里有没有衣服要洗,徐大哥直接把钥匙给她。
她知道黄干事和周干事看不起她,可是徐大哥不会,每次吃东西喝茶都要叫她过来一起坐下,对待她和她们一样。那天晚上在一起打牌,徐大哥搬来马扎让她坐在他身前
她看见黄干事生气的样子,心里暗暗高兴,大学生又能怎样徐大哥说过,他希望下班有口热乎饭吃,家里有人洗洗涮涮
和当家的女人一样,她拿着钥匙进进出出,到屋里洗衣打扫,拿着钱包去食堂帮他排队买菜票,去供销社买香烟别人问起来,她总是不好意思直接说是帮徐大哥买的,但是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了。
食堂里洗菜的大婶开始巴结她,每回都分给她容易洗的菜,姑父对她越来越好,提前盛出来的那些肉食也会经常分给她吃。
来打饭的年轻办事员不敢轻易和她调笑了,连那些挑刺难缠的家庭妇女,到她的窗口打菜时也比以前客气许多。
徐大哥人缘好,交往的朋友很多,没想到连省长家的儿子他都认识。
曾大哥在部队是团长,长得高大威猛,对人热情又没架子,被那个女人灌酒都没发脾气。
那天下午,那个女人嚷嚷着要吃烤全羊,曾大哥掏出钱请客,她头一回看到这么多钱。
她大哥结婚时候给彩礼,爸妈在家里凑钱,拉了五十块外债,零零碎碎才凑够一百块钱和三十几斤粮票,没想到曾大哥请一次吃饭就要花这么多
常听她妈和大姐说起以前跟大姨一家在县城下馆子的事,她见过的馆子就是县里的国营饭店,包子面条虽说金贵,但也不是吃不起,有什么好值得她们一直念叨的
那天坐着自行车骑了很远的路,她终于见识了啥是下馆子,满桌子的盘子碟子,鸡鸭鱼肉还有清香的果子酒,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好吃的酒菜
晕晕乎乎一觉醒来,又要回家去了,夜不归宿,她害怕被责骂却又舍不得离开。食堂里冰凉凉的冷水,家里的黑面菜团子,破烂拥挤的屋子大姐常说她命好,她不该过那样的日子
中午又留下吃饭,喷香的炒菜,雪白的馒头,吃过午饭坐在小院子里听徐大哥和曾大哥聊天,如果天天都是这样该有多好
那个女人絮絮叨叨劝自己不要帮着徐大哥打扫,她算什么东西徐大哥都没说话,她管得着么
徐大哥和曾大哥在省城的大百货给她买了罩衫和线衣,这是她头一次穿新衣服。她身上那件旧罩衫还是大姐剩下的,现在大姐已经出嫁好几年了,她还一直穿着。
晚上又在省城饭店吃的包子,回到家都快九点了,家里甚至没人问她昨晚为什么没回来。第二天趁中午休息赶紧跑到村里,和大姐套好说词,大姐拿着她给的三十斤军用粮票高兴的直夸她命好,说她遇到贵人。
从那后,曾大哥三天两头的过来,在县委大院和他们一起吃饭打牌,每次徐大哥都让她去食堂打小炒,让她也留下一起吃饭。
姑父知道曾大哥是省长的儿子,见她来打菜都是高高兴兴的多加肉多放油。
她也跟着顿顿吃大米白面馒头,还有炒肉,酱肉,整盆的鸡蛋羹每次徐大哥和曾大哥都让着她,好菜白面馍都劝她多吃。尤其曾大哥,看她的眼神明显和以前不太一样,她知道男人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
那天,大弟弟被印刷厂的儿子打,她想都没想直接跑来找徐大哥,结果他被那个女人拦住什么都没做。
她很失望,以前她让弟弟警告过厂长儿子,再敢动手打人就让公安来抓他,可是徐大哥没去
最后还是曾大哥站出来,拉着她直接跑到厂子,只是提了下省长的名字,高厂长立刻就答应让大弟弟接班了
她爸妈从没像那天那样高兴过,在家一个劲儿的夸她懂事有出息,嫂子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哥哥对她也不再绷着脸,还说改天要当面谢谢徐大哥。
她含糊答应,心里却清楚是曾大哥帮了她
今天姑姑的话提醒了她,徐大哥再好也是有对象的人,那个女人这么缠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曾大哥却还没有对象
大姐说过,想知道男人是不是真心喜欢你,就要看他肯不肯帮你做事情。
今晚她故意在他面前说家里房子挤,哥嫂是学徒工和临时工,小弟弟要上初中,果然曾大哥急切的想帮她
还没来得及高兴,没想到,徐大哥的一番话却是当头一棒
街上的路灯一盏盏熄灭,何淑敏站在大杂院门口看着黑漆漆的院门还在怔神。
她是工人的女儿,从小吃苦受累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凭什么把她和地主分子牵扯到一起凭什么因为家庭出身她就矮人一头她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