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任处长说男方见过女儿,看上了,不好贸然求爱,由伯母托她做媒。孟浪这个名字她早就从电视报纸上知道,堂堂的鲲宇公司总经理,才三十出头,还未婚,居然看上了女儿,这不是喜讯是什么
高兴之余,她深深地明白:
如果不是孟浪有面子,任处长夫妇凭什么以尊贵之躯来做一桩小事
其实为了打击女儿的爱情,美月很是费了一番心思,她托了许多人为梅春儿物色对象,只是没有太合适的。可怜天下父母心,要不是女儿爱上了那个农村特困生,她是犯不上这么早就为女儿操心的。
眼看着梅春儿还有大半年就走上社会,嫁给郭良的可能性越来越大,美月再火也没有用:没有合适的人选来配梅春儿,也就替代不了郭良!她很怕女儿会像自己当年一样不顾父母的反对嫁给一个太书生气的人。那时出生于大家族的母亲预言:“门当户对并不仅指门弟,还有生活上的细节,梅书文来自工人家庭,为人木讷,会随遇而安,凭你的个性是不会幸福的。”她没有理会,实际上是不理解,于是为了所谓的爱情如飞蛾扑火,然后化作灰烬。
如中蛊般的命运,她的确没有感到幸福。她觉着:自己做过的错事不能在女儿身上重演。
美月让儿子打开电视,她跟着里面的歌声唱了起来:“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
书文和着音乐用手拍着膝盖打着节拍,想起了什么,说:“这事好是好,就是像你说的咱们先不告诉她,那么做是不是有点过了按理婚姻自由,怎么的也得先问问她的意见吧”
美月把手中的抹布往地上一扔,不满地说:“你不也说那个孟先生你在电视里看过,人长得相当不错,又事业有成吗那就别管那么多,和女儿商量到时候她就会连去见面都不去,你没看她这几天都不在家呆着,光顾着陪不回老家过年的郭良了咱们怎么向任处长夫妇交待我还对人家说春儿根本没处男朋友,连看都不看,那还不得穿帮梅家的脸面往哪放你在学校还怎么做人和任处长的关系保不准就得僵,对了,你今年不是要竞争副院长吗一共有三个候选人,可不能得罪了任处长,先看看再说。”
美月的一番话惊醒了书文:也许此一事能促进另一事的发展,这个亲是非相不可的了。他不禁点了点头。
雨辰说:“妈,你说我妹怎么那么死心眼那个郭良有什么好放了假也不闲着,听说他留在这里打工挣钱,家里一定是穷得净光光的,我妹要是真的跟了他就得受罪。要是跟了孟浪可就大大不同了,她自己享福不说,我这个大舅哥出去都觉得风光。”
这口气,好像是梅春儿已然嫁给了孟浪一样。
事实上,梅家现在的三口正是这么想的,巴不得明天就能婚礼典礼。
“那是!所以,咱们得讲究点策略,别和那个犟春儿正面来,有了孟先生作参照物,咱们得好好地教育教育她。”
美月尚不知女儿已经认识并和孟浪过了招。她思考如何在正月初九晚上如约把女儿带到见面的酒店。
郭良寒假时白天要分别为四个中学生补习功课,晚上要到“点点”烧烤店打工。他对春儿说本不愿意在烧烤店干,老板娘和小伙计背着老板不大清白,他无意中发现了好几次俩人在一起忘我投入的亲热,觉得别别扭扭的。
可是,他妹妹今年也要考大学,他要给妹妹准备学费。梅春儿开始怪他连晚上也出不来,去店里看了一次,看店里就老板夫妻和加上郭良在内的两个伙计,人手少,又赶上冬季,吃烧烤的客人多,郭良白天得跑学生家,还真就是连晚上也脱不开身和梅春儿约会。她反倒心疼起他来,劝他不要太拼命了。趁着过春节休几天,俩人白天呆在一起,梅春儿晚上才回家。
梅春儿一进家门,便感受到了家中祥和快乐的气氛:母亲没有冷着脸而是高高兴兴地听着一向沉静的父亲高谈阔论中国未来的前景,两人还时不时地夹杂着英语说,哥哥偎坐在二老的中间,白晰的皮肤上透着红晕,可能是被热烈的气氛熏染的吧梅春儿很受感动,这可是梅家少有的情景,多么像自己小时候啊。
她连鞋都顾不上换,扑过去在父母的脸上各亲了一下:“我的好爸爸、好妈妈,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大年三十也没这样啊,看来今年咱家要有喜事了吧”她只顾感动着,没有看清美月脸上的暖昧色彩,也没有听清意味深长的话:“要有特大的喜事!”
梅春儿撒着娇腻在伯母的肩上:“什么喜事呀前年澳门回归是中国最大的喜事,今年谁回归咱家呀说给我听听。”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初九一大早,美月就吩咐梅春儿:“今晚上你爸院里任处长请客,就是人事处的处长,她儿子小时候和你在一个幼儿园呆过的,他们全家加上咱们全家在一起好好聚一聚。你哪都别去呀。”
“妈,我有事要做的。”梅春儿是想晚上到烧烤店看看几天不见的郭良。
“不行,说好了是全家去的。”美月的脸上现出不快来。
梅春儿赶快不再出声,她不想惹几天来一直高高兴兴的伯母生气,想把融融的家庭气氛保持的时间长一些。
梅春儿换好衣服,出现在母亲的面前,美月一皱眉:“哎呀,什么呀小妮子连妆都不化,这样子是不礼貌的,快来,妈帮你化。”
美月领着女儿到了自己的房间,拿出口红仔细地给女儿涂,又给女儿擦上点胭脂,然后稍稍站远一点,眉开眼笑:“这还差不多。”
梅春儿嘟哝着:“你平时不是不让我化妆的吗我都习惯了,你这一化我连嘴都要张不开的了,还给我抹什么胭脂呀现在哪兴这个”
美月一瞪眼:“就化这一次。你皮肤太白,不精神,我这一化让你增色不少,别忘了,你妈年轻时可是部队文工团的名角。”
打扮好女儿,美月又觉得梅书文打的领带不对劲:“什么呀灰西服配红色领带,这么多年了,还这么老土,一点也没把你熏陶出来。去,配那条黑色的。”书文“嘿嘿”一笑把领带换过来。
到了大酒店门前,梅春儿拿出纸巾偷偷把胭脂抹掉,对哥哥说:“那个任处长的儿子什么样,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雨辰神秘地一笑:“我可知道,可是,不能告诉你。”
等看到早已端坐在酒店包房里的孟浪和叶琳,却不见任处长的儿子,梅春儿全明白了:这顿饭可没那么简单。本想和叶琳打个招呼,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孟浪只看了梅春儿一眼,就在伯母的引见下转移视线和四个长辈寒喧起来。可就这一眼,梅春儿的一切已尽收眼底:她并没有刻意地修饰自己,及腰长发从中分开,不时地用手撩一下额边的散发;暗紫色的棉布长裙,配以黑色的套头毛衣,毛衣外罩一件和长裙一样质地的中式马夹;脸上没有化妆,眼波流动处别有一番风情。尤其是一笑,似是知晓一切人情世故,不像是个不解世事的学生,倒像个在社会上历练过的女人呢。
大家一落座,就开始慨叹孟浪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骄人的成绩,吴天连连说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A市能出你这么一个年轻有为的企业家,那是全市的光荣。”
看到吴天都这么看重孟浪,美月更坚定了答应这门亲事的快心。孟母不失时机地提出让孟浪更上一层楼,吴天频频点头。孟浪大喜过望,想让市里同意由鲲宇公司承建西城那块地皮的事也许就打开了缺口。雨辰呢,他找到了现实中的偶像,就像是在黑暗中前进的人有了光闪闪的目标。
一顿饭吃出了很多酒菜之外的东西。
只有当局者梅春儿心中暗哂:求爱是个人行为,却被这个孟大老板搞得这么复杂,拉来个大人物就以为能成功吗弄得跟演戏似的。
叶琳和张美月挨着坐,假装糊涂地说头一次见梅春儿,客套地询问了梅家的一般性情况。挨着伯母坐的梅春儿听见叶琳说不认识自己,也就不好当众揭穿。孟浪揣摩着梅家每一个人的品性,他认定张美月是一家之主,而且是个精明的人。和伯母的精明不一样,伯母是外露的那种,而她的埋得很深。于是,他尽量多和美月说话,以示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