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浪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做出一副冥思状,使美月明白他上了心。他不想大包大揽的,显得犯贱,又怕没有结果。
他有了主意:莫不是梅春儿最重亲情?
那就在亲情上一层一层地加上砝码,最后纺成经纬二线,捆牢她!
孟浪的思索状刚一做完,就说:“梅伯母,你能不能把另外两个候选人的情况说说看,我帮你分析一下。”
美月暗叹这个年轻人真是稳重,他明明是知晓自己的意思,又不马上接“活”。她认定,他是会考虑帮这个大忙的。
“一个是学生处处长,和院长的关系最铁;另一个也是系主任,有个什么亲戚在省教委。只有老林,同志关系倒是相当不错,也最有才华,可是没有抗硬的关系呀!”
“那什么时候定下来这事?”
“说是‘七一’前后。”
“你看啊,梅伯母。这也就是说起码也要在‘七一’前15天把所有该做的事做完,像托人哪,拉选票啊等等。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你让伯父勤打听点消息,每一步的进展都要谋划好。这一段时间伯父要经常到院长办公室汇报工作,显示自己正在努力工作,也让院长明白是自己人的意思。”
美月意味深长地说:“我呀,也就是个家庭妇女类型的人,这种大事我可搞不明白。男人到底是男人,你看你这一说,好像你在竞选似的。没事,你就常来家,帮你伯父参谋参谋,行不?”
孟浪明白自己和梅家的关系进了一步:“伯母,您可别这么说,年轻人有做得不当的地方您还得多提个醒。有什么能帮上的我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后一句话他说得很慢,放重了语气。
都是精明的人在一起讲话,用不着说得太明白。
梅春儿一听伯母说孟浪又来过了,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又无话可说。前次得知孟浪来,她火了:“是我谈恋爱还是你们?你们倒是和他处得蛮热乎的。他死皮赖脸地老来干什么?我说过多少次不同意和他处,你们还接待他,那样对他本人也不好。你们,还有他,别以为郭良现在这个样子了我就会转向他。今儿我说一句绝话,就算郭良死了,我也不会和他交朋友的,我这就打电话告诉他。”万万没有想到,还没有等她走到了电话旁,母亲先走到电话旁,按住电话。
“跟谁说话呢?我们是不想看见你受罪,是为你好!”
除了转身跑开,还能对母亲做些什么?
此次梅春儿吸取教训,一言不发,进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把随身听的耳机戴上。
屋漏偏遭连夜雨。人要是不走运,喝口凉水都塞牙。
为郭良筹到的钱花完了,而他还是没有痊愈。医院一天里不知要催郭母几遍住院费,弄得一个农村老太太除了哭别无他法,好在孟飞又拿来他的一个月全部工资,可以缓几天。王主任说了,这只够三天的,三天后必须再交上三千块,否则就得出院。
梅春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钱是那么的可爱,一分钱也是钱哪!
郭氏母子不住地劝梅春儿离开郭良,他们也不忍看着一个女孩子成天守着个今天已面目狰狞明天不知会是什么样的人,郭良甚至说她已经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没有人会怪她。
梅春儿不肯。一片情怎能就此了断?
三天后,医院又来催款,尚差两千五。王主任说,并不是几千块的事,而是十万元的事,你们救得了今天的急,救不了明天!还是想个万全之策吧!钱的事都是背着郭良说的,郭良也不知费用的真实情况,没人敢告诉他,怕他想不开反生意外。
梅春儿长叹一声。
她信步在大街上,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人民广场。这是A市最大的广场,许多鸽子在那里自由飞翔,一群孩子在那里逗弄它们,梅春儿猛然想起今天是“六一”节。多少天了,她连是星期几都不知道,糊里糊涂地过日子。看到那些笑得阳光灿烂的孩子,她流下两行清泪。
自己连笑都不会了。
梅春儿走进孩子中间,想用他们的笑来淡化自己内心的悲痛。一个花枝招展的小女孩拿起一根草要喂鸽子,另一个女孩制止:“鸽子是不吃草的,它喜欢吃米粒。”梅春儿拾起被小女孩扔下的草,放在眼前细看。
广场的对面是人民政府,梅春儿想起自己的亲舅舅在那儿工作,好像还是个小官什么的。
犹如抓到一棵救命稻草。
凭着伯母一想起往事就骂舅舅时留给自己的印象,梅春儿找到了那个办公室。舅舅不在,说是开会去了。梅春儿急中生智,要过他的手机号,打了过去。她慌不择言地说了自己要借钱的目的,电话线那方的舅舅说:“啊,是这事呀!你妈知道吗?舅舅跟你说,现有我也是一屁股的外债呀,你表哥出国留学借了不少的钱,我没有钱哪。”挂断了电话。
梅春儿身不由己地走出市政府大门,明知是多此一举,和舅舅借钱无异于虎口夺食,然而,还有别的办法吗?
梅春儿不知身向何方去,瞎走一气。
偏偏遇到了她的好友于飞。
于飞听着哭诉,不知怎么安慰这个从小就和自己相好的朋友。
梅春儿看着于飞从包里拿出的四百元钱,摇了摇头:“你们杂志社效益也不是很好,挣得不多,你已经借给过我钱了。哎,这钱也是救不了他的!”
还是接了过来。
她继续前行。
A市的夜色灯火辉煌,似比白天多了几分热闹,梅春儿融不进大连的夜景中,似是夜景中的一个另类。现在天暖了,梅春儿却感到彻头彻脚地冷。
如果路上再碰到熟人,就开口借钱,管他是谁!
梅春儿觉得自己内心里充满了疯长的杂草,顶得心口好疼好疼。她恨不得一低头,就看见一大叠钱,或是踢到一块闪光的值十万元的金子。惟其如此,杂草才会消失!
孟浪如约等在办公室里,这是一间足有两百多平米的房间,硕大的老板台后面坐着仿佛已洞悉一切的孟浪。他让外面套间的两个工作人员挡住所有找他的人,并拔掉两部电话线,关了手机。
头一次稍长时间单独地面对梅春儿,他不想有任何人任何声音来打扰。
要像品茗一样品这个自己一见钟情的女人的作为。
梅春儿坐在孟浪的对面,她看着这个躲着自己差不多每隔半个月就要到梅家坐上一坐、又不多说话的男人,心里生出了恐惧。孟浪今天穿着黑色西服,白色的衬衣一尘不染,蓝底黄点的领带,手上拿着一支抽了半截的大中华香烟。梅春儿这还是第一次认真地看这个男人。
孟浪将烟摁灭在桌上的水晶烟缸里,站起身,来到窗前,背对梅春儿,她身不由己地转身看着他的背影。“这几天我一直在等你找我,连到北京公差都没去。说吧,你要多少钱?”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梅春儿万分吃惊,手指甲不由自主在老板台上划了一道深印,对着那个背影说:“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知道。”孟浪看着外面的景致。
梅春儿竞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你是怎么知道的?”这是她不可能和任何人说起过的事,当然包括孟飞,他只可能是从弟弟那里知道郭良的情况,却怎么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会来找他借钱。
“因为除了我,你已别无选择。”总算回头看了梅春儿一眼。
“我要十万元现金,你开出条件吧。”梅春儿的语速很快,她要快点离开这个房间,哪怕是快一秒!
“我的条件有两个,你可以任选其一。第一个是,我包你一年,你是我的情人;第二个是,嫁给我,而且必须今年‘十一’那一天成婚。两个条件的前提是,今天晚上和我在一起过一夜。两个条件的一个共同附加条件是,你毕业后要在我的公司工作一年。一年后,我不限制你,不管你答应我哪一个条件,从把钱送到医院之后起,不许再和郭良有任何形式的来往。”孟浪边说边从窗前走回老板台前,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坐在桌子前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