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处长挥挥手,意思是叫宋志召不要再说了。“我们出去看一下你上柜的货。”
宋志召赶紧站起来,伸手让徐、孟二人先出去,带他们强每一节柜台去看。孟浪只觉目不暇接,在耀眼灼目的射灯鬃耀下,满柜台里都是珠光宝气,各种首饰分门别类地摆在各自的柜台里,在环柜里全部是耳环,大耳环、小耳环、珠珠耳环、吊吊耳环、别针耳环……各种花色应有尽有,戒指专柜里。同样如此,各种款式,各种重量,金光夺目,美不胜收。
孟浪粗略地一估,这间店堂少说也有80平米,四个面,三方靠墙全部摆满了柜台,共28节,依次从纯金首饰看起,然后是各种宝石镶嵌,各种珠玉饰品,最后是银首饰。勾四节柜台一个营业员小姐,清一色海蓝西服套裙,个个面容娥好,笑脸甜甜。
“宋老板的生意如何?”一圈看完了,徐处长很亲热地拍托孟浪的肩含笑问。
“了不起,了不起!”孟浪由衷地连声称赞。想起来时徐处长叮咛他不要暴露他也有金店的话,便把“要是我们那店子也有这一半就好了”的话咽回肚里。
“我现在上柜的货物达到了五百万,保险柜里经常还有近百十万的备用货。”宋志召稍带炫耀地说。
“我们到办公室再坐坐。”徐处长说。
宋志召看看表,假装为难地说:“二位处长,时间不早了,我们总不能扔下一个小姑娘在那边不管了吧?”
徐处长便不再言语,三人并排出门。宋志召立即招手要了的士。孟浪说:“海鲜大酒楼没有几步路的,走过去就行了。”
宋志召说:“打的快一些,早点过去坐,边喝茶边给二位处长汇报工作嘛。”
宋美姣早在门上含笑相迎,将客人带上楼,菜已经摆上了桌子,桌上放着一瓶“五粮液”。
徐处长含笑说:“小宋,你这么舍得花宋老板的钱,就不怕他炒你的鱿鱼么?”
宋美姣说:“二位处长是贵客,应该这样接待,这也是我们宋总的意思。”
宋志召笑道:“没有把客人招待好,我才要炒她的鱿鱼。”
孟浪心想,这桌吃下来,少说也是上千。如果我这样操一回,回去报账不打麻烦才怪。就算求部长签字同意,部里还不纷纷而起来戳脊梁骨。这宋志召真是大老板的风度。
徐处长挑起刚挖出来的一块蟹黄,边蘸醋边笑道:“看来,宋老板这倒更加大了我的畏惧感,今后还是少来或最好不来。”
“徐处长,你说到哪里去了?”宋志召着急地说:“你以为这样几顿饭,几瓶酒会把我吃穷喝垮么?你都是金融专家了。这里面的奥妙你自然知道,我就明人不说暗话。我一年的招待费少说也是二三十万,一般人听了,定会吓一跳,其实对我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现在银行的贷款年息都涨到二十了。没有关系还贷不出来。民间借贷的利息有30个百分点的。可是各厂家的货款两三百万压在我这里滚动,我能够这样无忧无虑地经营还不是托了你人民银行这块招牌的福。
凡是搞生产经营黄金珠宝的,哪个都知道:人民银行没有过硬的关系,能办到黄金经营许可证么?所以我们黄金首饰业根本不必像其他生意行业,成日里谨小慎微,提心吊胆害怕诈骗欺蒙什么的,而是厂家主动自愿地送货上门,要求上我的柜台。我的店铺越豪华,生意越好,对他们招待得越周到,他们越愿意供货给我,我这还不是托了你徐处长的福么?”
孟浪听得眼睛都绿了,心里便像起风的江水般涌起了层层波涛。
徐处长把杯子端到他面前说:“孟浪,老同学,你发什么呆了?来,干一杯。”他一饮而尽后,客气地端杯迎向宋美姣来掺酒的手,一边说:“宋老板你不要把我说得酒还未喝几杯脸就红了,哈,我无非就是给你办了证么。既然是朋友,关照一下何足挂齿!”
“好!”宋志召叫,“我就敬你一杯,还望徐处长继续地、长久地、多多地关照。”
宋志召敬了一巡,把瓶子给了宋美姣,说:“本来不该让你勉为其难,但我实在酒量有限,你好好敬敬两位处长。”
宋美姣立即站起来,挺胸吸腹婷婷玉立,慧眼流光溢彩地举起杯,但孟浪却顾不上欣赏她那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的脉脉情愫,偏了头问:“宋总,什么叫两三百万压在你那里滚动。”
徐处长对宋志召说:“孟处长是搞行政的,对生意术语不懂,却很感兴趣,你给他解释一下。”
宋志召殷勤地给客人挟菜,说:“孟处长,比如你是生产厂家,你供五十万的黄金首饰给我,那么,我就每三个月给你结一次款,结款时你自己来点货。我售出了三十万,就给你付三十万,但在付款时,你必须再按我所要求的花色品种补30万的货来……”
“哦,我懂了。”孟浪豁然开朗。这次和高原地矿那家首饰厂洽谈,他们愿意先给几十万货来垫底,以后真的合作了,不也可以要求他们滚动结账么?“厂家要永远保证有50万的货在你手里。那么只要同时有五个厂家供货,你就不必贷款做生意了。你一年的利息就可省几十万。”
“对,对!”宋志召点着头,一派志得意满的神色。“这就是我们黄金珠宝业的优势,确确实实是沾了人民银行这块金字招牌的光。”
孟浪转过头,见徐处长用面巾纸很优雅地轻轻擦拭嘴巴,呆望片刻,欲言又止。宋美姣端着杯子轻轻碰碰他的酒杯说:“干了吧,孟处长。”孟浪恍若未闻。美姣匀出一只手来,娇滴婉啭地说:“孟处长,赏个脸,干了这一杯。”
孟浪蓦然惊醒,伸手接杯,不想动作过大,手一下就撞在了宋美姣圆鼓鼓的**上。宋美姣身子一颤,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酒洒了一半出来,她立即倒进嘴里。徐处长用眼瞟着他,话中有话地说:“孟处长,你别贪心嘛,宋老板这么好的海鲜你吃着,还不满意么?吃了五股还想六股!”
宋志召假装没有看见,反而鼓动说:“美姣,好事成双,再敬孟处长一杯。”
孟浪闹了个大红脸,忙说:“我喝三杯罚酒。”接连仰脖子干了。宋美姣就连连掺酒。宋志召看看酒已不多了,说再拿一瓶,徐处长坚决制止,说下午还有事。宋志召就接过瓶子说:“那我们喝个大团圆再吃饭。”刚好倒满四杯酒。吃了饭,宋志召说离上班还早,邀请两位处长去歌舞厅消消食。
孟浪心里有话想给徐处长说,抢先推辞道:“今天确实有事,改天再来打扰宋总吧。”
徐处长斜他一眼,和二宋分别握手告别。宋却一努嘴:“美姣,你去叫一辆出租,把钱付了,送徐处长他们到想去的地方。”
徐处长和孟浪都推辞,宋美姣却已经打开出租车门,硬把他们塞进去。丢了十元钱叫驾驶员开车。车子一开动,孟浪说:“永松,我们找个清静地方去喝茶如何?”
“好啊。”徐处长想:他已经动心了,让他自己说说感想更好。忽然想起那张《中国黄金报》,还放在办公室里,便叫车子往人民银行开。徐永松叫孟浪坐在车里稍等,自己上楼去。等到车子开拢茶楼,孟浪已把那篇孟章看完了,心里更是一股**直往头顶涌。坐在春茗茶楼的雅间里,孟浪就语调急迫神情激动地问:“永松,我们既是同学,又是乡党,你也该帮帮我的忙。我自己来办一个黄金珠宝公司如何?”他又讲了高原地矿那家首饰厂已订了意向性协议的事。
徐处长用茶杯盖划着水面上的白沫和浮渍,半是玩笑半认真地说:“你舍得你那顶乌纱帽么?组织部的处长,只要官运好会钻营,等两年下去随便当个副县长、县长什么的,再往上爬,至少也能混个五品啊!像中国这种官本位的国家,也算是名利双收,光宗耀祖了。你还有何求?”
孟浪摇摇头:“官场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没有门第就要有靠山,没有靠山就要会钻营,会逢迎上司。我出身寒门,哪样也没有,除了老老实实的工作,一样也不会。看着人家溜须拍马,心里很瞧不起。可是恰恰是那些人处处事事在风光,心里有憋闷,压抑得难受。最后部里成立了公司,说我是学农的,又有基层工作经验,让我当经理,先从农资做起走。刚刚顺了手,有了一些门路,现在又叫我到土产果品公司去任第三副经理。永松,你说我还有什么升官的希望!”
徐处长吃惊地盯着他:“怎么会叫你去那个地方?那是个毫无发展前途,收入又无保障,与行政一点边也不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