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凤很为难地望着孟浪。
“不如我们三个一起出去吧,杨风。”孟浪平淡而自如地微笑着关切地说:“你一个人在家闷着也不舒畅。”
“大哥,他心里不舒服,就让他在家休息也好,我们立即去万利公司。”
“对,俺想在家清静清静。你们去吧。”杨风其实是打不起精神,他昨晚没有休息好,开始是和小凤疯得太狂,后来货款的事搅得他不能入睡。他今天说出的话,都是昨晚苦苦思谋的结果。虽然他只能出此下策,但也不愿输了这口气。
孟小凤是怕有杨风在场,她不好提那五万块钱,尤志儒会赖掉的。还有些办法也不好商量。她和孟浪一出巷口,就给尤志儒打电话。尤志儒听说有孟浪同来说那就还是在茗香茶楼见面。
尤志儒喊了茶,照例叫小姐拿三包555牌香烟,两只眼睛贼亮亮地盯着孟小凤,翘一翘上唇永远整整齐齐的胡须问:“怎么样?”
孟小凤说了杨风的态度,尤志儒嘿嘿地笑起来,说:“他会出难题哈?无所谓,我法院有的是朋友,他不递诉状,我的法官朋友总不可能伪造一份判决书。”
孟小凤说:“我们好容易把他说通,你就想想办法。还有,你承诺的条件也不能食言。”
尤志儒笑而不语。
孟浪说想想办法吧。大家都是朋友了。这件事情拖下去对谁也没有好处,卓孟龙和我的面子上都不好过。”
尤志儒笑着说是是是,皱着额头作苦想状,拿起手机来打电话,听着意思对方是他姓王的经理,说的是杨风的态度,王经理不知对他说的什么,尤志儒慢慢地就额头舒展,浓眉上扬笑着连声问真的么?那好,这个事你负责办。
“孟小姐,你给我提供一下杨总他公司的名称、地址。”孟小凤说:“你的公司不是有么?发货单上有,合同你们也有两份,回去一查就知道了。”
尤志儒说是是是,很抱歉地说不好意思,立即找人办事,不陪二位了。付了茶钱,拱手告别时嘱咐孟小凤这几天务必每天和他联系,又说礼缺后补。匆匆下楼。
尤志儒赶到公司,王经理已找出了和杨风签订的合同正在等他,尤志儒扯了三张百元的票子,嘱咐他又要快,又要细心,千万别出漏子。王经理说出不了的,坐三轮钻进了一片居民区,找了个刻章的个体户,把杨风公司的原章样本给他,刻章的要五十元定金。说取章再给五十元,王经理说敲人了,也不过一、二十元。刻章的说这是要担风险的,出了纰漏脱不了手,王经理想反正还可以赚二百元,就交了定金,约定明天一早来取货。
尤志儒看了王经理带回的印章大喜,立即拿回家里叫来当教师的兄弟,写了一份诉状,盖了章,给他的法官朋友,那位法官正是经济庭的副庭长,自己到立案处立了案,安排了开庭日子,通知给尤志儒,尤志儒给孟小凤准备了一套杨风公司的法人授权书、委托书。孟小风代替杨风出庭,一切都按预计的进行。
细心的孟小凤特意叮咛尤志儒,叫他给法庭打招呼,判决书上千万不要出现她的名字。这是她怕杨风的岳父看到她的名字会给杨风惹麻烦,也是她做贼心虚冰雪聪明之处。
杨风拿到判决书时,竟然一点也不吃惊。孟小凤说:“尤志儒都给你安排好了,明天给你饯行,送一件样品酒,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赚一笔钱。你自己决定几时起程?”
杨风黯然地反问:“你烦俺了,要赶俺走么?”
孟小凤委屈地说:“我是知道你非走不可,要去给你订票。哪里会烦你。我倒是巴不得你从此不走,我们今生今世永不分离呢!”
她说到后面的话,喉咙都哽了,泪珠也快溢出眼眶。
杨风立即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抚着她的柔发说:“小凤你千万不要难过,俺会很快来的。如果这次真能赚个十万二十万的,俺也就再不回去了。小凤,你给了俺多少幸福和欢乐,俺爱你,这辈子如能和你长相厮守,俺也心满意足了!”
“我也是心里舍不得你,嘴上又不敢说。”孟小凤已是泪流满面,她凄凄切切地说:“你是有公职有地位、有老婆有孩子的人,你在我身边时我生怕委屈了你,事事处处生怕我伺候你不如你的夫人使你满意。倘若你哪一天要离我而去,我纵然心里苦得要死,却不敢说出半个挽留的字来,是怕害了你;又怕你真的回心转意留在我身边,又苦了你的老婆孩子。杨风呀杨风,我横想又亏了别人,竖想又亏了自己,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呀!”
“小凤你不要管,一切都由俺自己来处理。俺会快去快回,不管什么天大的事也休想阻挡俺回到你的身边。”
“上次的五万元定金,你叫我拿出来用,包括秋凉了我们两人买衣服什么的花了近两万,其余的我都给你收着,看你是要带现金,还是带汇票,我都给你办了。”
“小凤你说这些干什么?俺是那么小气的男人么?俺只要两千元作路上用费,其余你好好收着,不,俺现在就陪你出去,买手机,俺把号码记在心里,俺回去也要买,在那边的日子,俺们天天可以通电话,有事也可以商量。免得你牵挂俺,俺牵挂你地遭受相思之苦。”
孟小凤心里喜欢万分,嘴上却假惺惺地推辞,杨风态度十分坚决,要她洗脸,换衣服,涂口红。孟小凤面带愁容心喜欢、半推半就地收拾打扮起来。
开初杨风心里还有点勉为其难的味道,现在面对这么多送行的人,小凤、孟浪、尤志儒还带着他王、何二位小经理,连卓孟龙都来了,诉不完的谆谆告诫,都是一个目的,希望他此行一路顺风,圆满归来。列车长鸣了最后的启动笛,杨风表示谨记众人提醒的诸多注意事项,然后在“轰隆轰隆”的轰鸣中,渐去渐远地挥手道别。
虽然旅途困顿漫长,但杨风坐的是卧铺,车票一定,他就给老岳父打了长途。他说本来是想通知局里的小车来接的,因为心里想见见老人,哪怕听听声音也踏实。老岳父就在电话中爽快地大笑一通,说你也太不象话,出门几个月,屁也不放一个回来,杏花愁得人都瘦了一圈,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好,回来就好,我亲自来接你。
杨风一下车,他岳父秦大山叉腰站在他的小车前候着了,他一上车,叫驾驶员向行李车厢驶去,尤志儒随车给办了三箱酒的托运。
秦大山拉上老伴、女儿和外孙在饭店给杨风洗尘。然后,翁婿俩单独关在书房里,秦大山神色一下子严厉起来:
“风儿,你老老实实给俺说,这次出去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杨风也只是说饭后要给岳父说点事,他怎么就观察出了有什么麻烦?看来自己太不老练,一定是露出了有心事的样子。老头子的眼光也太厉害了一点。
杨风被问了个出其不意,一时竟不知怎么说才好,急中生智间,顾左右而言他道:
“岳父,俺这次带过来的三箱酒,你知道的,都是国家级的名酒,俺想孝敬你老人家一箱,送给煤碳公司总经理一箱,它下属的炼焦公司经理一箱。”
老头子鼻孔中严厉地哼了一声,问杨风是什么意思?
杨风通过了这短暂的心理调节,总算镇定多了,慢慢地述说这次生意他怎么考虑周全,开始怎么顺利,正在即将付款的关健时刻,那家公司突然吃了官司,诉讼失败,眼看货款要泡汤,他急忙托那边的朋友出面,在法院走了后门,先把这批货抵押过来,现在法院还在派人看守货物,他取了三件样品回来,看能不能先拉回来再卖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给煤碳总公司,元旦、春节马上就到,发过节货是再漂亮不过的了。
秦大山一直听他讲,讲完了也不吱声,两眼仍旧审视着他。
杨风赶忙摸出了法院的判决书呈上去,秦大山看了之后,长长地嘘出一口气,说:“俺早预言,生意场上人心险恶,尔虞我诈,你当初立意涉足,这几个月来,俺是睡觉都睁着眼呐,生怕你有个三差二五的。还好,事情弄成这样,还算不幸中之大幸。”
杨风紧悬的心一下子松弛了,他也长长地舒一口气,摸出香烟来,打火吸燃,恭恭敬敬地给老头子喂进嘴里,自己才点一支。
秦大山缓缓地吐着烟雾说:“事情能办到这一点,也算难为你了,俺当时也想横了,就算你这次戳了天大的窟隆,那又算什么?全国煤碳行业的死账呆账有多少个亿呀?不烂了才怪,光煤城就有几个亿现在收不回来,你那点钱又算什么?只要手续正规,他们识相点,俺早迟给他们加倍弥补一下,不识相,就叫他们自己去收,你照例回局里来上班,一家人平平安安聚在一起,比多少钞票都踏实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