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当我的双腿,带着我那略感疼痛,但浑身轻松的身体走出房门的时候,弄堂里的情景好像与以往大不一样,一群人正在里墙边哄抢什么,另一些人则端着瓷碗,张着大嘴巴引颈朝天,将一个小玻璃瓶中着的装褐色液体,不断地磕碰着倒入口中,猛喝几口茶,张合着大嘴巴发出:
“呵!呵!”的爽朗呼声,那神情满足而快活,倍感享受似地。
“奇妙的小瓶,美味仙丹?”在我歪着头,扭着脖子用疑虑的眼光探究究竟的时候,这个想法不停地在我脑子里闪动;映入我眼睛余光中的,满身汗水的蒙童们,睁着馋巴巴的大眼,散站在外围的阳光下,如我一般地满脸狐疑,这番情景强烈地激起了,要先于伙伴们喝到小透明玻璃瓶中,神奇褐色液体的强烈**。
我那时的同伴是以米垛为集合力的玩伴,人长到多大的时候才会有交友的意思和需要?8岁?还是到了他有这种心理需求的时候?以前我脖子被外婆揪,背被外婆刮过之后,融入玩伴时会有一种情境变换的障碍——接受玩伴们的好多讥笑,但这次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的脖子……
“上工啦!”带头人站在布满小空玻璃瓶和两个翻开盖,装小玻璃瓶的土黄色纸盒,我们那时称之为马粪纸盒的条凳旁,一声引颈高扬的呼喊,结束了工间稍息。
一阵骚动后,充满着汗气和嘻笑打趣热闹气氛的高昂人气,伴随着一件件披肩甩、甩、甩上肩的悠扬动作,象云儿留下的阴影一般移到烈炎下,移向工作地。
散站在四周的小孩子欢呼着拥占了大人们原来的领地,在水缸前挤成一团,闹哄哄地,气氛热烈充满勃勃成长的生机。
“慢点!别挤别抢!”站在水缸不远处的搬运队长依旧习惯性地说教着,充当起临时的监护人,管教者。
“给我一瓶!”勺到水的孩子喊出第一声请求后,第二声、第三声……各式声调连成了一片。
“不许喊!”队长的厉声禁令,让我第一次感觉到成年男人的威力,那声音好像一根无形的棍棒,直捅我的身心,我一惊、一愣;看看他周围的孩子们,可能感觉到的威慑力更大,一片默然、寂静,没有勺到水孩子也停止了勺水,直勾勾地看着平日还算和善的粮店场地上的权威。
“这是药,防暑药#蝴举起一个小瓶子,那样子好像它份量还很沉重似地,不过声音平和了好多。
“这是给干活的大人们喝的。”声音更加温和地说了一句话,声调就又高昂起来了:
“如果他们中暑了,你们就会没有老子,成为孤儿!”
“喝什么喝,你们可以好生生地呆到凉快的地方去玩!”将瓶子放入马粪纸盒,转过身看一眼已经轻松下来,顾着面面相觑的孩子们:
“这是给做工的大人喝的药,谁也不许碰!”抓起蓝色棉布披肩疾步离开。
孩子们的眼光跟着他的身形走,注意力随着他的身影移,感觉到他对饮水、纳凉地的管理力渐渐消褪,自己的精神不再受他控制的时候,充满活泼的自由、自主的气氛一下子喷发出来。孩子们喝着水拥向“药盒”,伸长脖子相互挤搡、争着看一个真切;过了一会,有孩子伸手拿了一个喝过了的小空瓶,紧接着就发生了对小空瓶的哄抢,有孩子退下到场地、撮箕边寻找丢弃的小空瓶;孩子们开始分散开来,拿着小瓶端详,有的在把玩,更多的似乎在想搞清楚里面剩余下的棕黄色的药汁究竟是什么:
“哈——!”有个孩子望着头,将小药瓶放到朝天张得老大的嘴巴中,仰天发出那种爽到了极致的感叹声。
“哈——!”……接着就是一片仰头急,难以明状的感慨情景,发出一声比一声还爽的“哈——!”“哈——!”。
小瓶中可能剩余半滴?可能半滴也没有剩余下?有的孩子尝到了“十滴水”的味道,可能有的孩子只是嗅到了它特有的气味。
一人向药盒跑,带动了所有的孩子,齐集到药盒前、水缸边,挤搡、攒动,开始推搡、骚动,但并没有人去动没有喝过的小药瓶。
有人开始拿着别人的手去拿药盒中的,还没有开启瓶盖的药瓶,被抓着手的人在挣脱,场面开始有些异样、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