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翠小说 > 修真小说 > 涉川 > 11.第十一章:朱雀幻境,宿命之选
    四大分堂的选拔地点分别设在了广场的东西南北四角,原本属于上清观的偏殿被各分堂用作临时考核之所。

    考核内容和录取标准由各堂自主决定。各个分堂最多可以录取五人,如果在选拔中被淘汰,那么还可以选择去参加其他分堂的选拔;考核时间为两个时辰,考核结束后,各分堂会当场宣布录取的名单。

    要参加哪个分堂的选拔,这个问题对于檀宇清三人还好,他们本来就有明确的目标。但对于这些参加选拔的少年中的大多数,心底却大犯踌躇:青龙堂的武试相对容易,但竞争非常激烈;朱雀堂报名的人数少,但从前几次选拔的情况看,能被朱雀堂选上的人寥寥无几,还不知这次又会出什么刁钻古怪的难题。于是等到徐道人几人分别走回了各自分堂所在的考核之所,广场中间一下子便热闹了起来。少年们三五一群的讨论着,谁也不想率先踏出这第一步,大家都想看看别人的选择,自己再酌情考虑。

    慕容祁那三人,想来对于墨家选拔之事筹谋已久,待到选拔正式开始,三人便从人群中走出,又是大出了一番风头。慕容祁的去向是广场西侧的白虎堂,公孙麟是东边的青龙堂,而王昱馨则是北边的玄武堂。

    而檀宇清三人心中也早已有了既定的目标,只是这么多天以来的朝夕相处,此时突然就要分开,心中还颇有些不舍。虽然此刻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但他们却觉得天地间就只有他们三人一般;他们彼此心心相印,享受着此时难得的平静。终于还是关月霖先开口,她说道:“宇清、冲之,我去青龙堂,你们也要加油。”檀宇清和祖冲之点点头,于是各自转身,踏上自己宿命的旅程。

    檀宇清来到朱雀堂的试炼场,位于上清观前殿之内。前殿是供奉上清观的守山大将之所,殿前的空地上种着两棵高大蜿蜒的黄桷树,浓密的枝叶把堂前的空地遮挡得严严实实,即使在烈日的暴晒之下,也丝毫不觉炎热。

    檀宇清望向殿内,只见朱雀堂那身着红衣的女子霍雨霏已在殿内端坐。她显然也注意到了檀宇清,只见她眼中流光一霎间闪动,便立刻回复了平静。檀宇清深吸一口气,静了静心神,果敢地向殿内走去。

    檀宇清行过拜见师长之礼,见朱雀堂主事之人没有答话,便小心的站在了一旁。此时霍雨霏身后神像却吸引了檀宇清的注意:那神像与寻常道观中的守山大神颇有不同,只见他身覆鳞甲,右手握着长枪,左手挎着短剑,手腕上还环绕着三枚金铃。

    檀宇清静静等待着,直到霍雨霏开口问道:“你可知此人是谁?他是三国时东吴的大将,和此地颇有一番渊源。”

    “莫非是江州甘兴霸?”檀宇清心中已有答案,于是便脱口而出。

    霍雨霏点点头,此时语气也有些缓和,她继续说道:“宇清,过来坐下吧。你的事情韦师兄已经告诉了我,我们朱雀堂也很愿意接纳你,但你还是必须得通过朱雀堂的试炼,我们不会因为你坏了规矩。”

    “明白,多谢霍师傅成全。”檀宇清一面回答,一面再度抱拳致谢。于是选拔便正式开始了。

    檀宇清在霍雨霏对面端坐,只见霍雨霏取出一枚红色透亮的玉佩,玉佩所刻的正是一只朱雀,但这枚玉佩却不完整,从中间被一分为二。

    霍雨霏又继续说道:“你试着运气调息,将精神集中到头顶两眉之间。等你调整好了就点点头,便可以开始试炼了。”

    檀宇清正襟危坐,闭上眼开始缓缓调息。儒家的修行在于养气,通过“止、定、静、安、虑”五个步骤以修养体内的浩然之气。然而檀宇清连日来适逢巨变,心境难以平静如往昔;此刻勉强调息起来,只觉思绪如千军万马般心头飞驰,迟迟不能入静。而心中越是着急,却更是火上浇油,额头上汗珠一滴滴地落了下来。

    霍雨霏对于檀宇清此时的心境早已了然于心,她轻轻地说道:“君子之行,首要无愧于天地。心中若是无愧,又何须不安?”

    檀宇清听此,心下逐渐释然,浩然之气在逐渐温养成形,沿着任脉透过膻中穴,直上玄关;待到气成,檀宇清只觉脑海前有了一圈淡黄色的光线,正如初春之骄阳,令人十分舒坦。

    霍雨霏见时机已到,便运起内劲,如隔空取物般地拾起那半枚玉佩,让它轻轻地贴上了檀宇清的眉心。突然,玉佩红光一闪,檀宇清只觉脑海中时空切换,自己进入一片灰蒙的幻境之中。

    此时四周一片萧条,昏暗的天色望不到边际,连呼吸也愈发沉重;此时背上似乎有深深的伤口,汗水、血水、沙尘混合着一起,让自己疼痛难忍。他觉着周围也许还有数百人,都是和自己一般的步卒,或许是刚经过一场血战,整个队伍里,难以找出一副完整的盔甲,或者是没有缺口的兵刃。大家正觉着前路迷惘,但听领头那人说道:“兄弟们,天王一定已经突围而出了;只要天王还在,我们一定可以把胡虏赶出中原。大家再加把劲,或许我们还能再回到邺城,继续追随天王。”檀宇清心里似乎又重新燃烧起了一团火焰,支撑着自己残破不堪的躯体艰难地继续前行。

    大家互相搀扶着勉力行进,但还没走出多远,漫山遍野的骑兵忽地从灰暗的地平线处蜂拥而出,滚滚沙尘混合着战马的嘶鸣,空气中多了一丝令人窒息的血腥之气。檀宇清看不清楚这些骑手的脸,只能看见他们木然而冷峻的神情。这群骑兵列队完毕,突然鱼贯而出,向檀宇清所在的伤兵队伍猛冲而来。

    领头那人一声号令:“列阵。”虽然早已伤痕累累,但前排的盾甲兵却仍然迅速地将方形的巨盾竖了起来;和檀宇清同属矛手的士兵们,紧握长矛从盾甲兵的空隙中穿过,迎向了敌人;后排的弩兵早已射完了弩矢,他们只有抽出了短刃。檀宇清不禁有些心惊,他此时已精疲力竭,面对如此强敌,断然是难以逃脱了。但士兵的本能让他不在胆怯,他们准备放手一搏,能够和兄弟们一同战死沙场,也是一种解脱。

    空气似乎已凝滞,虽身处于嘈杂的战场中,但檀宇清耳里似乎只听得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和沉重的呼吸声。那些狰狞的骑兵冲了上来,前锋撞上了巨盾,发出震天的声响,檀宇清熟练地将长矛刺了过去,鲜血顿时喷涌而出;鲜血洒在他的脸上,让他觉得滚滚发烫,灰暗的天空也被鲜血染上了红晕。

    数量巨大的骑兵队伍前赴后继地冲击着他们的阵型,士兵们努力坚持,拼命厮杀着;檀宇清来不及喘一口气,可身边的同袍们还是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他杀红了双眼,奋力地大喊,忘情地厮杀,只为燃尽自己最后的心力。

    突然,一声长啸划破了天际,一人一骑从夕阳处冲了出来,他如同战神一般,孤身冲向虎狼一般的骑兵阵。他骑着一匹红色的骏马,左手持双刃矛,右手执钩戟,如同一团燃烧的战火,划破这片灰色的天际。

    霍雨霏仔细凝望着檀宇清,看着他神情由迷惘、痛苦、焦虑、兴奋又忽变得黯然神伤,当听他口里喃喃地念着“天王!别管我们,你快走!”,泪水从他眼眶中不断地滚落出来。

    她赶紧收功,把檀宇清从幻境中拉了出来。待到檀宇清缓缓地睁开眼睛,她略微平复下此时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地问道:“宇清,你见到他了吗?”

    檀宇清点点头。虽只是一场幻境,可这一切实在太过真实,此时的檀宇清全身已大汗淋漓,犹如虚脱一般;他隐约知道他是谁,他是父亲经常提起又深深崇敬的人,在百年前北方的纷纷乱世,他犹如一盏在风雨中若隐若现的明灯,支撑起汉人们继续前行的信念。

    霍雨霏又问道:“那么你也知道他是谁了?”待得到檀宇清肯定的答复,她又温和地说:“宇清,你是他认可的人,那么你此刻也正式成为我们朱雀堂的一员,我们绝对能够保护你的周全。”

    檀宇清此时总算从环境中缓过劲来,虽然已知道自己通过试炼,但他此刻心中却出奇平静。当经历了那半枚朱雀玉佩中的如真似幻的境遇,他心中突然有了太多的疑问想要寻找答案,但此刻还不是时候。

    或许是因为檀宇清通过了朱雀堂的选拔,引起了场外那些尚未通过试炼的少年们的兴趣,于是陆续地有人过来,想要碰碰运气。他们接受试炼的内容和檀宇清一样,但无一例外的是,当他们凝神恰要进入那幻境之时,只觉一团火焰忽地而起,似乎就要侵入自己的灵台;便急忙撤功,怏怏地离开了。此时的檀宇清依旧在一旁呆坐着,一点也没有注意到那些少年们所投射过来的古怪眼神。

    时间飞快地流逝着,不知不觉中,两个时辰的选拔很快便接近尾声了。霍雨霏悠悠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次总算比上次好了一些。”正准备招呼檀宇清起身离开,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清脆的铃声,从屋外传了过来。

    铃声越来越近,一名穿着红色衣服的少女突然风风火火地跑进了内殿,她刚一进门,刚准备开口说话,却差点被门槛绊倒。这火焰一般的少女,不禁把檀宇清从沉思中拉了出来。只见这少女身材娇小,皮肤白皙,想来年纪并不大;她身着红色长裙,收紧了束腰,双耳上带着两只大大的银环,双手上也各带着一只暗红色的玉环;右手上还有一只金环,环上缚着几只小铃。或许因为迟到,她小心地盯着霍雨霏,如铜铃般的大眼中流露出的满是不安与期盼。

    没等霍雨霏开口相询,她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对不起,我来晚了,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对了,这里怎么有我们家前辈的塑像,让我先拜一拜。”

    见这少女朝着甘宁的神像匆匆叩首行礼,原本严肃地霍雨霏也莞尔一笑,她试探着问道:“既然你来晚了,那么你的招贤令或是在徐道人那里兑换的竹牌呢?你把它交给我,我便给你一次机会。”

    那女孩突然停下来挠挠头,满带歉意地回答道:“因为来晚了,我就在观前见到一名年轻道人,我把招贤令交给他,他便让我直接进来了。”

    听见这番回答,霍雨霏心想:这女孩或许并没有招贤令,就是趁着试炼将要结束,守卫松懈便混了进来。但霍雨霏并不想拆穿她,能混进墨家的试炼之地原本就非常难得,她于是招呼那女孩子坐下,如檀宇清之前那样,进行幻境试炼。

    那玉佩在霍雨霏在引导下发出淡红色的光,紧紧地贴上了那女孩的眉心,过了一小会儿,那女孩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这就大大出乎了霍雨霏的预料;按照自己从玉佩感应到的信息,那女孩的确是已进入了幻境。这时,那女孩说话了:“不好意思,我想问下试炼算开始了吗?我只见走到哪里都是漫天的火焰。”

    听此,霍雨霏赶紧收回了玉佩,或许是那女孩有着某种特殊的修行,使得神魂对于火焰伤害已完全免疫了。她想着这女孩果真不寻常,非常适合修习一些朱雀堂高深的法术,于是便说道:“好吧,你也通过试炼了。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听到这里,那女孩不由得激动地跳了起来,兴奋地大喊:“太好了,我就知道我这次能成。我是甘若怡。”

    霍雨霏原本并不指望朱雀堂巨子所定下的这“奇怪”的幻境试炼能有人通过;檀宇清的通过固然让她松了口气,这下总算不负韦师兄所托,忠良之后得以有所安顿。而甘若怡的出现,就的确是意外之喜了。她看着他们这两个充满朝气的少年,心情也难得地舒畅了起来。

    当广场上传来鸣金之声,墨家这次的选拔便正式结束了。霍雨霏带着他们两人回到了殿前广场,由于淘汰的少年们此刻都经离去,广场上一下子空旷了许多。檀宇清见到关月霖和祖冲之也跟着他们的师长一道走了出来,三名少年互相看着彼此,相视会心一笑。檀宇清也注意到,慕容祁那三人也通过了选拔,慕容祁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他此刻无心理会慕容祁眼中的挑衅,茫茫前路需要自己奋力闯荡;对于慕容家的人,即便他有再大的靠山,自己也无需惧怕。

    墨家四大分堂主事之人在一起进行了简单交流,便由徐道人向通过选拔的少年们做总结发言。这些少年仿佛让徐道人看到了未来的希望,心中也颇多欣喜,他除了再次表示欢迎与期待,对于墨家的家规也刻意重新强调了一番。简而言之便是身为墨门弟子,所行需以社稷为重,以行侠仗义为本;若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墨家会发出巨子令,任凭逃到天涯海角也绝不放过。最后,徐道人让大家今晚回去休息,再见一见自己的亲人或师长,明日回到上清观,由各个分堂把人领走。

    此刻天色渐暗,檀宇清三人却早已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待到徐道人话音一落,便急不可耐地迎了上去,兴奋地手拉手跳了起来。对他们而言,这也算是迈过了人生路上一次不大不小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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