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翠小说 > 修真小说 > 涉川 > 29.第二十七章:溯源鲜卑,初学参同契
    游侠李陵传说般的往事让檀宇清十分着迷,涂山观主南宫道人此刻也不再卖关子,又继续讲了下去。

    浚稽山一战,李陵与一众游侠终于遭遇到匈奴主力,然而敌人规模却远超他们之前的预计。匈奴大单于率草原各部落精英尽出,除了在人数上有着压倒性的优势,还带来了草原上大量高手和多名萨满大祭司。

    跟随李陵的墨家部众精于守御,虽然面对数倍的敌人,李陵依旧指挥着大家有条不紊地且战且退,他们以较小的牺牲完成了歼敌数倍的壮举,并终于来到了与李广利约定的埋伏地点,距离汉朝边境只有不到百里。他们在此地然而苦战十余日,敌人的援军陆续赶到,但李陵却始终未能等到援军,直到用完最后的箭矢。

    讲到这里,南宫子渊无奈地摇摇头,又接着说道:“若是能够等来援军或是内部没有出现叛徒,或许李陵也能突围回到中原;虽此战并未获胜,但依然有机会再立新功。但是,李将军为了保全誓死跟随自己的墨家兄弟们免遭屠戮,他宁愿自己受辱,也只能选择暂时投降。但武帝错信公孙敖之言,错杀李陵全家,李将军便再也无法返回中原故土了。”

    檀宇清一脸虔诚地听着这段传奇,但在他心中还是有一些疑虑:李陵将军这段经历,与师傅南宫道人之前所强调不能道外人所知的秘密又有什么关系?

    当见到满脸疑惑的檀宇清,南宫道人稍微停顿,又微微笑着说:“宇清,接下来的就是重点了。李陵再也没有回到南方,而他的后裔以及跟随他的墨家子弟们也突然间便在草原上消失不见了。直到又经过了数百年,鲜卑各个主要部落纷纷前来中原,那些佚失了的墨家巫术、机关术、武术和道法又再度在中原重现了。”

    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一般,在檀宇清心底爆炸开来:南宫观主的意思不言而喻,鲜卑这几大部落与李陵以及那些墨家前辈们,定然有着密切的关联。甚至有这样的可能,鲜卑这几大部落根本就是李陵以及他部众们的后裔,那么进入中原的鲜卑部落,他们身上原本就有着中原汉人英雄的血脉。想到这里,少年心中也莫名兴奋起来。

    南宫观主接着说道:“当然,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鲜卑各大部落与李陵以及当时墨家的关联。不过拓跋鲜卑与青龙堂的武术、段部鲜卑与朱雀堂的道法、慕容鲜卑与白虎堂的巫术还有宇文鲜卑与玄武堂的机关术,的确是有某些相通之术。”

    “先主刘裕扫平盘踞在山东的南燕,后又收复河南与关中之地,鲜卑慕容部和段部大部分部众后追随先主南迁,于是墨家与这两大部落便有了进一步接触的机会。据我所知,白虎堂与慕容鲜卑,在双方高层的主持下已结成了同盟,并互相交换了各自所存留的巫术典籍。于是白虎堂近年来巫术突飞猛进,与汉初时相比,至少已恢复了七八成;想来慕容家也大抵如此。”

    檀宇清突然想起上清观墨家选拔时所遇上的慕容家世子,慕容祁能够顺利地进入白虎堂,或许是慕容家与白虎堂早已达成的默契。便忍不住插口道:“师傅,我们在巴郡城参加墨家选拔之时,也曾见到慕容家世子慕容祁,后来他也顺利被白虎堂所选中。”

    南宫道人点点头:“这或许有所关联,但据我所知,慕容祁天资聪慧,家学渊源,偏偏他性情又极其坚毅,与其他世家公子大不相同。即便是慕容家与白虎堂没有交集,他也是你们年轻一代中的领军人物。”

    檀宇清含含糊糊地应答了一声,虽然慕容祁举止气度不凡,但内心里却一直对慕容家有着一种莫名的反感。

    南宫子渊没有继续提起慕容家,他接着道:“我刚才提到,朱雀堂与鲜卑段部在道术上也颇有关联。朱雀堂现今巨子,你的黎师叔也曾萌发过与段部合作的念头;但由于种种顾虑,一直未能如愿。”

    “那么我能够做什么呢?”听到谈起母亲所在的鲜卑段部,檀宇清忍不住发问。

    “虽然我和你朱雀堂黎羽彤师叔是多年的至交,但她一向淡然,对于世间功名并不在意。甚至于上清观墨家弟子选拔,朱雀堂也并不在意能够广纳精英,他们的试炼看似是考校道法,倒不如说是寻找具有相应道法根器或者投缘之人。哪知你竟然阴差阳错地成了涂山的弟子,又顺利通过了朱雀堂的试炼,这或许便是我之前所讲到的‘机缘’。”南宫观主并没有直接提出要求,但他口中“机缘”所指却是不言而喻。

    其实韦恪最初做主收留檀宇清,只是出于江湖道义;然而正是这样的一个“义”字,却使得原本颇有渊源的各方力量又有了重新交融的契机。

    南宫道人又转开了话题:“还有一件事情,我们涂山的创派祖师火龙真人在云游到此地之后,因为某些机缘巧合,居然进入了一片被隐藏的上古遗迹,并且见到了在其中修炼的仙人。宇清,想必上古遗迹知识你也是清楚的?”

    想着师傅也知青丘遗境中的仙人,檀宇清便详细地把自己当日在青丘遗境中的遭遇讲了出来。

    檀宇清跃下黑虎岭下的深潭,失踪了一天一夜,返回之时不仅带来了炼制筑基丹所必须的灵药,还有一只上古异兽的遗种。虽然涂山没有人对此追根溯源,但众人却心知这少年必有一番奇遇。但檀宇清所讲述的这段经历却远超出了南宫道人最初的预想。

    老道吃惊地看着眼前这少年,心底想着自己或许还低估了他的潜力。于是说道:“火龙真人曾与青丘仙人订约,若遇危难,双方互为支援;这也是我们涂山历代掌教口口相传的秘密。宇清你如此年轻,竟然能有这一番与仙人相交的机缘,真是难能可贵。”

    从黑虎岭崖上跃入潭中而不死,反而阴差阳错地进入到青丘遗境,并与青丘仙人谈玄论道:对檀宇清而言,这或许就是所谓的至于死地而后生。但少年心中还有疑虑,便问道:“师傅,你此刻提及的青丘遗境是否与朱雀堂有关?”

    南宫子渊回答道:“青丘遗境与朱雀堂并不相关。但是在我神州大地,仍然有着一些与青丘遗境所类似的地方,其中一个地方或许就是传说中朱雀神兽的隐居之所。”

    见到檀宇清已明白了七八分,南宫道人也不再避讳,接着讲到:“朱雀堂有着名为朱雀火羽扇的神器,虽然典籍中记载着神器的炼制之法,但由于需要三支神兽朱雀的尾羽,长期以来一直被认为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传说。但你黎师叔对此却异常确信,我们又联想到青丘山中涂山仙人的存在,你黎师叔便决定去寻访朱雀神兽的后裔。我虽然也认为此事遥不可及,但她既然坚持,那么我也只能全力支持。于是我们十几年来在南疆游历,终于还是发现了一些线索。”

    对于寻访朱雀神兽一事,南宫道人虽说得轻描淡写,但檀宇清也感觉到,师傅和这位神秘的黎师叔的交情定然非比寻常。

    南宫道人继续说道:“我们在不久前发现了朱雀遗境的入口。但经过一番努力,你黎师叔无奈地发现,朱雀堂现有的道法不足以打开入口,但如果能把佚失的部分补充回来,那么或许就足以成功。而这佚失的部分,很可能就保存在你母亲所在的鲜卑段部。”

    听到这里,檀宇清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又进一步想到,朱雀堂若要获得段部鲜卑所流传的部分,必然得把自己所保留的部分作为交换。虽然段部鲜卑与汉人联系紧密,但毕竟也是外族,黎师叔一定还是有着自己的顾虑。

    想到这里,檀宇清忍不住开口替鲜卑段部说话:“师傅,我母亲所在的鲜卑段部,一向与中原汉人交好;他们崇尚忠义,和其他外族是大不相同的。”

    南宫子渊点点头,复又拍拍檀宇清的肩膀,柔和地说道:“孩子,你所说的我都清楚。不过你也应该理解你黎师叔,她一名女子又肩负重任,对于自家正统的道法,自然是会格外小心。通过我们多年的观察,我们对于鲜卑段部已毫不怀疑,从你身上,我们又更加坚定了想法。如今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前日里我已修书一封给柳元景,请他邀请段家家主来涂山一叙。”

    此时段家的家主正是檀宇清的舅舅段云燊,想到可以很快见到自己的亲人,或许还有机会见到自己的母亲,心中顿时充满了期待。

    师徒两人又接着对话起来:

    “如果一切准备就绪,你黎师叔和我就准备明年夏天再度探访朱雀遗境,所以这段时间你要抓紧时间修行。”

    “您是说我也和您一道去吗?”

    “是的,尽管你现在道术修行根基尚浅,临敌的经验也远远不够。但我心中总觉得,你会成为明年南疆之行的关键。”

    “知道了,师傅!我一定在这段时间里努力修行。”

    “很好,这也是我把你带进涂山禁地的原因。你现在可以开始这里查阅这些修行典籍。三个时辰之后,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并把此处再度封闭。”

    当谈完这一席话,对未来火热期盼的少年却似被劈头盖脸地浇了一盆冷水。檀宇清原本以为自己筑基成功,便可以长时间翻阅《参同契》典籍,哪知却只有区区三个时辰的时间。

    南宫道人当然知道檀宇清的心思,他解释道:“宇清,这处禁地原本只有涂山长老以及首席弟子可以在每月初一进入一次;其它弟子即使筑基成功,也只是获得接受自己授业恩师传授《参同契》的机会。我这次带你进入此间,原本也算是破例,我们刚才交谈已经用掉了大半个时辰,所以你的时间不多了。不过没关系,我就在此地陪你三个时辰,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问我,但我不能保证一定回答得上来。”

    说完,南宫子渊便盘腿坐下,闭上双眼炼气打坐起来。檀宇清心底暗自腹诽,不过想到自己同门中也仅有韦恪与颜晗有机会来过此地,便再也不敢耽误时间,连忙拿起南宫观主之前递与他的《参同契》首卷,开始研读起来。

    参同契开篇提到:“乾坤者,易之门户,众卦之父母。坎离匡廓,运毂正轴,牝牡四卦,以为橐龠。”

    参同契以《易经》为基础,兼叙《老庄》,但内容依旧隐晦难懂。檀宇清把这序章翻来覆去读了几遍,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头绪;他准备请教师傅,却不知道从何问起,心想着总不能让师傅为自己逐条释意吧。

    檀宇清又看到书架上堆砌起的厚厚竹简,不禁想起幼时背诵《论语》等儒家经典的时日;那时自家书册同样堆积如山,自己对经书里所述的微言大义也难以领会,为了避免每日考校时受到老师惩罚,只有生生地把句子先全部背诵下来。想到这里,檀宇清突然灵机一动:这么短的时间自己断然是不可能把这一部丹经全部学通,如今只有先强行背诵下来,后续再慢慢领悟,甚至还可以请教韦恪和颜晗两位师兄。

    于是,檀宇清不禁又振奋了起来。他踮起脚尖,把参同契原文的竹简一本本全部取下,他如同幼时一般正襟危坐,又拿出背诵儒家经典的劲头,默默地开始背诵了起来。这《参同契》虽然晦涩,但檀宇清正值年少,记忆力上佳,加之筑基成功之后灵台更加清明,也为此刻“死记”这部丹经增添了不少助力。

    初时,这一卷卷《参同契》都堆积在檀宇清左手一侧,背完一卷便放到右手一侧。经过他不断的努力,左手一侧的书卷越来越少,当背完第三十三章《鼎器妙用章》,便只剩最后两章了。他本来还想坚持着背完,再去研读南宫观主的注释,却在此时被师傅打断了。

    “宇清,你已经用了四个半时辰,天色将晚,我必须带你出去了。”

    此刻檀宇清不觉时光飞逝,但已满头大汗,站起身时接近虚脱;心中虽有不舍,但师傅命令不可违背,也只能怏怏地站起身,又把取下来的书简规规整整地放回原位。

    师徒一老一少两人,从原路返回,当进入到藏经阁的庭院时,果然已是黄昏时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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