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翠小说 > 都市小说 > 童心未泯 > 第十一章
    “这么说你见过我大姐了”童心忆起大姐之前讲电话时古怪的语气。

    “嗯。”

    “她她没让你难堪吧”童心问,仔细搜寻他脸上可以解读的蛛丝马迹,却无所获。

    劭夫回想起他刚出现在童言面前时,她那惊骇的表情,不禁微笑起来。

    于是把那天的情形说给童心听

    他两天前到台湾,一下飞机马上赶往台中。

    与童心见面之前,他决定先去拜访童言,好断了她处心积虑以找农场管理员为名,行将童心出嫁之实的计划。

    当他到段煜山中的别墅,坐在客厅喝段煜亲手为他泡的茶,两人聊着命理的局限时,童言刚上完法律课程,匆匆赶了回来。

    一进门,她并没有注意到有客人,先是对着俊美的老公抱怨。

    “我们教授真是太扯了,一堂五十分钟的课,废话就讲了三十分钟,也不想想学分费那么贵”讲得正兴起,偏偏要死不死地刚好撇过头去,惊骇的见到一个“死人”坐在椅子上。

    她吓得脸色刷白,瞪着龙劭夫,久久说不出半句话来。

    心中不停的sos:

    冤有头债有主的,你来找我会不会太夸张你该不会该不会是死不瞑目吧快别这样吧,我以前赶你,也是逼不得已,你就别跟我计较了。

    她一路往后退,最后跌坐到老公段煜身上。

    她闭起眼睛,转过头用力抱着段煜的颈子,低语着:“快想想办法,你对面椅子上有不干净的东西。”

    段煜搂着她的细腰,将她往后推,好看清楚她的表情;当他确定她真的受到惊吓,不禁咬紧牙,就怕自己不小心会笑出声来。

    难怪她会怕成这样。刚听到龙劭夫的死讯,他还托二哥打听过,都说龙劭夫确实已经死了。

    她一向胆大过人,没想到竟然也会怕鬼。哦,这个发现实在太有趣,让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有什么好笑的

    在这时候发笑,段煜莫非是中了邪

    童言谨慎地看着老公的脸。

    段煜对她扮了一个鬼脸。

    “你没事吧”她有点不太确定地问,顺便摸摸他的额头,没冒冷汗啊。

    段煜将她塞到一旁的椅子坐下,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再发癫了,龙劭夫没死。”

    “什么”她很快地往龙劭夫的方向看去,见他正面无表情地对她颔首致意。

    “可是怎么会”脑筋还是转不过来,难不成他死而复生

    “我没死。”龙劭夫终于自己开口证实。

    “咦”

    段煜当地方角头的二哥段中不是派人调查证实过了段中可是从来不出错的,这

    就在童言为了这件事感到心神有点耗弱之际,段中走了进来。

    “刚刚听闻龙会长到寒舍,没亲自去机场迎接,真是过意不夫。”段中热切而客气地对劭夫伸出手。

    龙劭夫连忙起身,伸手一握。“段二爷快别这么说,昔日的龙劭夫已死,自今以后不再插手组织中的事情,还请段二爷帮忙,切勿将此事宣扬出去。”

    “我明白。清文兄和我是拜把兄弟,他已告知我一些梗概,段家上下定当协助龙会长在台湾的生活及安危。”

    劭夫举起手。“段兄,您甭客气了,我只要换个名字,从此在台湾过着平凡简单的日子就足够,并不需要太过劳烦段家。不过,有件事要请童大姐协助倒是真的。”

    “龙会长请说。”段中见童言一脸挣扎,于是代为回答。

    “我想应征童心小姐农场管理员一职,还望请童大姐首肯。”劭夫说。

    “严格说来,那座农场能让童心以那么低的价格买成,龙会长想必是关注了一切。内子向来深明大义,绝不致连会长这小小的要求都拒绝,你说是不是”段煜巧笑倩兮地看向童言。

    童言第一次觉得自家这件家务事,她似乎作不了主。

    童言开始在心里盘算:要和二哥段中、老公段煜扯破脸,不让龙劭夫接近童心,也不是不行;只是想到童心那张日渐消瘦的脸和不言不语的样子,她左思右想,龙劭夫这家伙拼着家业都不要了,她能阻止得了他吗

    她看向龙劭夫,不必太久时间,便招架不住他那犀利坚决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告诉她:为了和童心在一起,他会不惜一切和她杠上。他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决心,哪怕顽强如她,也有点吃不消。

    仔细算算,她似乎没多少胜算。

    唉。她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就放手让童心自己决定吧。

    “农场的主人是童心,你自己去找她谈吧。不过,我丑话可要说在前头,如果你没能让童心幸福,我才不管你是什么会长,绝对让你吃不完兜着走。”她说。

    龙劭夫云淡风轻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完全没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那般。

    他那态度让童言看了心中有气,眼看就要发飙,段煜赶紧揽住她的香肩,阻止她发作。

    劭夫将这事谈妥后,站起身,有礼地向他们道别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这么的时间,我该走了。再见。”

    段中唤来一名贴身特助,要专程送劭夫到饭店去。

    但被劭夫婉拒了。

    “谢谢你,但我真的不需要这样的排场。”说完,他坐上事先叫来停在院子外的计程车离去。

    当段家兄弟折回门口,便听到童言抱怨:“你看那小子嚣张的模样,真不晓得童心看上他哪一点。”

    段煜冲着她嫣然一笑,搂着她往屋内走。“老实说,这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世上,童心除了他,谁都不要。”

    段煜说的没错,也就是因为他说的没错,童言才觉得呕。

    “别气了,打电话通知童心去吧。”段中喝着茶,忍不住交代弟媳说。

    段中心中雪亮。小林泉子手中的黑泉会社,哪怕是“已过世”的会长,都还是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力,他们犯不着去得罪。

    攀着童家和龙劭夫这层关系,段家的势力只会更强大,他自然是乐观其成。

    劭夫把见童言的过程述说完时,童心也已经洗好餐盘;她接过劭夫递过来的餐巾纸,柔声问道:“你真的要换名字”

    “叫龙也许如何”他笑着问她。

    “我一向这么叫你惯了,可是别人会不会觉得怪怪的”

    “也许这名字对我们两人来说很有纪念意义,让你专用好了。我把劭字拿掉,对外自称是龙夫,对我这新任农场经理人应该很贴切吧。”他抚着下巴说。

    “农场的事,你是认真的吗”话一说完,童心又觉得不妥。

    “我不是质疑你的能力,而是,你会不会太辛苦了”

    劭夫搂着她。“对我而言,这世上最辛苦的事是想爱而不能爱,如今我身上的桎梏既已解除,那就再也没有所谓的辛苦了。”

    他温柔地看着她。

    她不知,他心底只怕上苍给的时间不够。虽然没有任何研究报告指出他神经异常的问题会导致什么短命的数据,但他就是怕,怕上苍给的时间不够他好好照顾她一辈子。

    但如今,他想开了,那种担心和害怕就让他自己来承担吧,在能陪伴她的日子,就让她开开心心的就好;这是他能做的,其它的就交给上苍吧。

    用过餐,他们决定出门,沿着河堤去散散步。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童心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匆匆牵起他的手,紧紧握在手里。

    劭夫奇异地看了她一眼,听见她解释道:“我到现在还是觉得自己好像在作梦,拉着你的手,感受到温度,感觉比较真实。”

    他宠溺地对她一笑。“记不记得我说过我们有个共同点”

    她摇头。

    “你看来总是傻乎乎的,不知道危险将至,让我不觉想到小时候,我也曾经不知道流血是件多危险的事;可是当知道真相之后,麻烦的事情就接踵而来。我曾努力想让你回到从前的无忧状态,可惜力有未逮,现在也只好希望你能开心快活地过每一天。”

    忽然间,童言竟失去了所有反对的理由。

    童语在一旁听得感动,眼眶泛红,心想:这下童心总算可以和劭夫在一起了。

    谁知童言又冒出一句:“为了不拖累你外公和你自己,你势必得隐姓埋名终身,那你拿什么养家糊口”

    “我在瑞士有个秘密账户,那些积蓄,应该够用。”他说。

    “行了行了,别管我大姐了,你们都老大不小了,两个人自己看个日子到法院公证就是。选日不如撞日,我看就这个礼拜六好了。”童语一脸不满地看着童言说。

    那表情明摆着要是童言敢再百般阻挠,她就要跳出来主持公道似的。

    但童言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静静地喝了几杯茶,临走前对童心抛下一句

    “这件事你一定要好好仔细考虑、考虑。”

    说完,她对童语说:“一道走吧,陪我去买点东西。”

    等童言和童语都离开后,童心歉然的看着劭夫。“真抱歉,我大姐的态度总是这么不友善。”

    他不在意的笑笑。“你不是打算一辈子都这样跟我抱歉个不停吧”

    知道他没放在心上,她释怀地抿嘴而笑。

    他出神的凝望着她温婉的脸庞片刻。“有件事想征求你的同意。”

    “嗯”她问。

    “你等着。”说完,他迈开大步走下楼去。

    他要做什么呀

    童心一脸狐疑地跟了下去,站在店里的角落望着他的背影。

    只见他有些犹豫地站在冷藏柜前张望着里面的切花。

    半晌,他打开冷藏柜的门,抱出一桶红玫瑰放在展示架上,又抱出一桶姬百合,同样搁在架上,然后抱胸退后一步,轮流对着那两大桶鲜花看来看去,不知要干啥。

    “需要帮忙吗”童心对着他可疑的背影问。

    他转身,惊诧的看着她,一抹难为情的羞怯浮现在他脸上;他有些尴尬地解释:“不是很确定求婚该用玫瑰还是用百合好,干脆一起来吧。”

    他害羞的模样衬得他向来严肃的表情有些纯真和稚气,两大桶颜色各异的鲜花在他手上,不仅显得突兀,还颇具笑果。

    童心大笑,指着他手上的花。:“但那些花是我的。”

    “胡说你刚没听见我告诉你,今晚店里的所有的花是我全买下了吗”他很认真地反驳道。

    童心笑呵呵地接过他手上的花,放到地上,抬眼看进他眼里最深情最温柔的地方,她伸出纤细的手臂圈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满足地轻轻说道:“我一直一直都只想当你的女人呀。”

    三天后,他们穿着整齐地在法院公证结了婚,然后在一家五星级餐厅订了一桌,被邀观礼的只有童言和段煜、童语和王臻宇两对夫妇。

    童心一直带着幸福的微笑,静静地依偎在劭夫身边。

    童语带着最大的祝福,开心地看着童心那带着光彩的脸,她深信,童心确实已找到人生中的最佳伴侣。

    终于看到童心出嫁的这一天,爸、妈在天上看到她散发着幸福光彩的脸庞也会很欣慰吧。

    老实说,童语对眼前这一对郎才女貌的新人满意极了;她只对一个人有意见,那就是她大姐。

    大姐打今天一出现,就红着眼眶,臭着一张脸不说话,不知道在搞什么飞机。

    “喂,你干嘛今天什么日子,你泪腺发达也不必挑今天发作吧”童语对坐在对面的童言说。

    童言睐她一眼,没有讲话。

    段煜看了爱妻一眼,非常了解她心底在想些什么,随即绽开那无人能敌的俊美笑容说:“童言心里不舍,所以一时克制不住。”

    童语越听越糊涂。“不舍什么啊童心出嫁后还是住家里,你简直感性得莫名其妙。”

    童言秀眉一竖,轻声叱道:“你才岂有此理,我难过童心这样草草出嫁,没披婚纱、没有宴客,妈吧什么都没有这么低调,像见不得人似的到底算什么呀”

    段煜搔搔头。唉,果然不出所料,场面失控了。

    童言不常发飙,但一旦发飙,任谁都没法劝住她,眼下也只能等她飙完再说了。

    好在这一楼他全包下了,不会有其他人来打扰。

    他无奈地看往新人;这一眼,连带歉意全一并送达了。

    童心显得不安,一脸为难。

    劭夫则是文风不动,一脸安然。

    童语原想替童心说句话,王臻宇却拍拍她的手,要她稍安勿躁。

    只见王臻宇站起身帮大家斟满酒,然后举起酒杯敬起童言来。“大姐,来,我敬你。”

    童言捧起酒杯,一脸警戒的看着王臻宇。

    很好。他很干脆的把酒干了,接下来他的话就绝不会怎么悦耳。

    “你要敬我什么呀”童言皮笑肉不笑的问。

    “敬你这短视近利的功力越来越出神入化,真是可喜可贺。”王臻宇说。

    “好说。你这毒舌功也不遑多让啊。”童言冷静地回了一句。

    “你刚刚那番话,无非是对这场婚礼或许该说是对新郎不怎么满意。但只要我替你说明一下,你就会明白计较这点小事实在很多余。”王臻宇对劭夫点了点头,继续说。

    “龙博士在亚洲神经医学界是个不可多得的一流人才,出了许多神经医学里非常权威的著作;近几年他积极投入遗传神经系统病变的药物研发,有许多新上市的药品他都拥有专利权,所以,他的身价绝对在大姐夫和我之上。如果你认为有钱才算是给童心好归宿,那他肯定值得托付。”

    “你认识他多久竟这样说起他的好话来。”童言冷笑道。

    他会比她更清楚他的背景吗不过,他本身就有钱这件事,她倒是刚刚才知道。

    “谈不上认识,但看过他许多医学期刊上的大作。因为他一向非常低调,所以我并不知道他原来这么年轻。不过,他能放弃在日本的一切,只求和童心在一起,究竟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我就想不透了。”王臻宇说。

    当他从童心口中知道她救的人就是顶顶大名的龙劭夫时,他可是激动得一整个晚上都睡不着觉。他盘算着要找机会和他切磋人类神经和心灵的发展极致,甚至想去申请一个科技计划来请他指导呢。

    一场他觉得很隆重感人的婚礼,却听见童言这样冷言冷语,真教他忍不住要跳出来替龙博士说几句话。

    童言听完王臻宇的话,表情明显变得舒缓。“我有说我不满意吗”她转过头去问段煜。

    他嫣然一笑。“没有。你只是舍不得妹妹出嫁,我听得一清二楚。”

    很好,危机解除。

    一顿婚宴终于宾主尽欢,龙劭夫终于娶得美人归。

    埔里农场的一个午后。

    劭夫戴着卡其色渔夫帽站在田边,看着已经被机器整理翻土过的田。经过几周的研究,他知道这几天就是最适合栽种百合花的日子,等整好地、放好基肥,就可以把球瓣种下去了。

    听见妻子在印度樱花树下唤他,他转头对她微笑,然后缓缓走过去。

    “你快来喝喝看,这是桂花酸梅汤。桂花酱是摘你后面那棵桂花树的花酿的,秀枝婶说等今年桂花再开的时候,她要教我做,真的好期待哦。”童心提着一大壶冰镇酸梅汤,对着他说。

    “哇这么大壶,我们两个喝得完吗”劭夫问。

    “你忘喽,今天是周末,大姐和二姐要来农场和我们聚聚啊。”

    “哦,对,我还真忘了。”山中单纯惬意的生活,真能让人轻易忘记时光的流逝。

    “秀枝婶已经煮好午餐了,大姐她们应该也快到了,我们回屋里等吧。”童心仰头看着丈夫说。

    劭夫搂着妻子慢慢走回不远处的屋子,经过路边的玫瑰园,看到一朵含苞待放的粉红玫瑰,顺手抽出放在腰间工具袋里的剪刀将她剪下,递给妻子。

    “笑一个,这朵花就送给你。”劭夫说。

    童心拿着花,转身对劭夫微笑。

    劭夫失神地看着她瞇起的眼,她的笑总能奇异地抚平他曾爱过的伤;现在的她是他的一切,对此,他感到心满意足,再无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