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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诛你九族又如何(下)

    此时的凤阳城,越是皇亲贵戚,越得像个孙子一样缩着,也没有人敢私下里叫红衣贼了,就怕某个断子绝孙的跑去告状,到时红衣军追究下来,那可是要杀头的。

    虽然这些都为谣传,红衣军并没有张榜出什么告示,或者明言禁止,不过凤阳城里都将红衣军当成大爷这般小心翼翼的供着,正在街上一丝不苟巡逻的红衣兵,正愁找不到事做,听闻了酒楼里的闹声,一个个如打了鸡血一般,蜂拥而入。

    红衣军一动,立马惹得城外无数人纷纷恻目,看向这座老字号酒楼充满了同情,红衣军刚进城之时的举动,可是历历在目,刮地三尺也不为过,那些皇亲贵戚的东西,一车车的拉走,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东西,反而将这些人全部都抓进了大牢,其后更是看着谁的房子修得大,修得豪华,立马就冲进去,问一不问一声,一律抄家封门。

    现在红衣军终于安奈不住,将手伸向了这些小门小户了吗?

    一进红衣军进入自己的店子里,那掌柜吓得差点晕倒过去,对于这群大爷,可比什么朱家的王子皇孙尊贵得多,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一张老脸快要皱成了菊花,弓腰作揖,就差给这群红衣军跪下了。

    “几位大爷,小的……小的现在就给您孝敬。”显然的这掌柜的将红衣军当成了借机闹事,想要好处的了,话一说话,连忙向着店小二打着眼色,那店小二会意,咚咚的跑下去,抱来一个包袱。

    这掌柜将包袱塞给领头的什长,连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那什长本想推拒,可是一见包袱里得东西,只感觉神情稍稍僵硬了片刻,却顺手接了过来,冷哼一声说道:“哼!我们大将军颁下过严令,绝不能骚扰普通百姓,否则杀无赦,你们最好也不要闹事,否者……哼,你们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是!是!军爷,小的知道了,知道了。”那掌柜连忙点头哈腰的得意,作势就要送客。

    可是这一队红衣兵却没有动作,那掌柜得以为是他们贪心不足,可是现在他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银子买平安,若再让他拿出更多的钱,他是绝不可能再拿出来的,只得肉疼的看着他们,希望他们不要做得过分了。

    却见那领头的什长,转过头来看了朱干一眼,见着杨灵的时候,眼中闪过几丝异色,脚不自然的挪动了一下,连朱干的样貌也没有看情就将脸转了过去,看着气势汹汹的朱恭林一群人,冷声说道:“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想要闹事吗?还不快离开这里。”

    “哼!你知不知道,这店本王……”朱恭林脸色酡红,打了个酒嗝,满身酒气的说道。

    “你知不知道,这店我们王公子也有份子,你既然收了钱,那怎么说也得做点事吧!”朱恭林手下一个心腹赶忙将话接了过去,生怕朱恭林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这什长冷笑道:“走,走,走!再啰嗦,全部将你们抓进大牢。”

    红衣军纪律严明,朱干曾三令五申,每到一地,都会抓出一些违令之人,重则砍头,轻者几百军棍,自以为不断的向他们灌输思想,又加上赏罚分明的军纪,定然会断绝这种收受贿赂之事,没想到现在更是被他亲眼见到了。

    本想要开口说话,此时也闭口不言,只是静静的观察他们,他倒想要看看自己的手下士兵已经腐烂到了什么程度。

    而最让朱干感觉到可气得是,这五千骑兵,他将他们当做宝贝中的宝贝,平日里训练大多数时间都是和他们待在一起,虽然没有嫡系一说,可红衣军上下都知道这五千骑兵就是朱干最亲的嫡系。

    后续的红衣军还没有到来,所以这城里得红衣军士兵都是下马的骑兵,他居然不认识自己,更令朱干感觉到古怪的是,眼前这什长看到杨灵之后的反应,不是一般人的害羞,而是眼神躲闪,心里似乎隐瞒着某事。

    朱干静静的观察着杨灵,却发现她很是坦然,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那士兵一扫而过的目光,她也将它当成了在自己面前抬不起头的自卑,谁让她的容貌摆在这里,就是这么出色呢!

    如果朱干知道了杨灵心里那自恋的想法,估计会忍不住开口说出真相。

    将自己的士兵拿了贿赂之后并没有昧着良心做事,朱干心里松了一口气,至少心还没有黑掉,还有点良心,也忍不住吁了一口大气。

    “哼!什么东西。”此时酒的后劲上来,朱恭林脑子晕乎乎的一片,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哼哼唧唧的说道:“开个数,你想要多少银子,爷给你,你给我收拾了这小子,哼哼!指使你们这些红衣贼做事,以后说出去那多有面子。”

    听闻了这话,这一小队的红衣军非但没有愤怒,反而眼中神光闪烁不定,那什长想要开口说话,身后一个与他容貌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拉住了他,将他拉到一旁,几人嘀咕起来。

    “真是一群贱骨头,这年头有银子有权势,任你铁打的脊梁也给你压弯,石女也能给你开-苞又开窍。”说完,朱恭林感觉自己有些头昏,手下心腹赶忙拉过一条长凳,他坐着翘起二郎腿,嘴里哼起了牡丹亭的调子:“幽谷寒涯,你为俺催花连夜发。俺全然未嫁,你个中知察,拘惜的好人家。牡丹亭,娇恰恰;湖山畔,羞答答;读书窗,淅喇喇。良夜省陪茶,清风明月知无价……”

    此时他一脸酡红,唱着那欢快的小调,也不知是酒色还是春色,总之那得意洋洋的样子,让众人的脸色很是难看。

    朱干这时的脸色,也忍不住想要杀人了,心里那一丝侥幸被他彻底的抛去,王承恩见状,拉过长凳,轻声问道:“爷!动手吗?”

    “不用,我倒要看看,我这一条命,在他们眼中值多少钱。”朱干气呼呼的坐下,摆手说道,他今天反正是打算和这些人杠上了。

    杨灵眼巴巴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长凳,可没有人为她扶凳子,她也不知道是嫌现在的场面不过乱,又或者是懒得去搬凳子,抚着自己的肚子,做出大腹便便的模样,就坐到了朱干的身旁。

    一双水灵灵,晶莹莹的宝石大眼,含羞带怯的看着朱干,眼中雾气流动,似随时都要决堤,那小模样我自生怜:“你个死没良心的,人家大着肚子千里迢迢来此找你,你却对人家不理不睬,难道你真的不想要我们娘俩了,呜呜呜!我苦命的女儿啊……”

    说完眼中的雾气流动,汇聚为大滴的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晶莹似珍珠。

    那几个正在商量事情的红衣军诧异的转头望着朱干,众人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片怒气,没想到眼前这人是一个抛弃妻子之徒,这气愤立马帮他们做了决定,那什长一见手下人都答应了,心里也吁了一口气,只是诧异的望了杨灵一眼,随后迅速的将目光移开,看着朱干,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居然会如此的暴敛天物。

    这仔细一看之下,心里大惊失色,朱干虽然稍稍改变了容貌,可是他还是认出了他,虽然朱干每日同他们一起训练,可是毕竟也有亲疏远近之分,而他们就在很远的地方,不过他却不同,要知道他曾经所立之功足够他升到千夫长,而整个骑兵队伍也不过五个千夫长,他现今还只是一个什长,其中有太多的辛酸与隐秘。

    知道了朱干的身份,又清楚杨灵是谁,而手下之人的愤怒叫喊声,还有现实所要面对的困难,让他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头疼欲裂。

    朱干满头大汗,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难缠了,想当初她给自己的印象就是心狠手辣,却无比的天真,傻气,很容易上当受骗。

    而现在她做出一副娇羞小娘子的模样,当真是人比花娇,惟妙惟肖,看得朱干也傻眼,却顺势一把搂住了她的肩头,感觉她的身子异常的柔软,可是下一刻如一只炸了毛的猫,浑身紧绷如牛皮,更有着针刺感。

    如芒在背的感觉,让朱干也生起了较劲的心思,手渐渐的箍紧,将她挤向自己的身体,那一股力道,让他的手臂青筋暴突,一条条蜿蜒如细蛇,不过他的表面却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看着两人的‘亲密’举动,朱恭林一下子怒了,从长凳上蹦了起来,大声说道:“我给你们一千两,将这人给我打死了事,哼!”

    “这……”事到临头,这群红衣军士兵反倒犹豫了,在城里杀人可不比战场,他们可清楚的记得朱干三大杀,恃强凌弱者杀,这是最基本的三条,再多的银子也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不过那一千两银子的诱惑,让他们实在动心不已,最终一人看向银牙紧咬的杨灵,只见她身子僵硬,不断的向他们打着眼色,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惨样儿,顿时让人心生怜悯。

    这人顿时计上心头,想出了一个可以转圜的办法,和声问道:“这位姑娘,这人当真做出了禽兽不如,抛妻弃子之事吗?”

    杨灵只感觉自己混身酸疼,诧异这弱书生几个月的改变之大,更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自己体内流动的内劲,居然像是被锁住了一般,发不出力来,狼狈的被朱干涌入怀里,占尽了便宜。

    此时见红衣军的人相问,立马忍住疼痛,放开了咬紧的牙关,故作轻松的阖了阖嘴,轻咬着嫣红的朱唇,声音悲切:“还请几位大哥给小女子做主。”

    此时所有的人都被杨灵那娇俏可怜的小模样迷得神魂颠倒,正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吴三桂这时还在山海关,见不到日后让他沦为民族罪人的场景,不过自古男人都一样,大头永远服从小头的决定。

    “我们红衣军一定替你做主。”果然不愧是同气连声,声音整齐而有力。

    朱干再也不想看下去了,这到底该怪谁,怪他们心中的贪婪,还是怪杨灵的魅力,或者是那大义凛然的为民做主。

    松开杨灵,站起身冷哼一声道:“你们打算怎样做主。”

    “当然是冤有头债有主,你犯了什么错,自然就得抓起来好好审问,什长,你说我们说得对吗?”说话之人转过身,想要得到自己长官的肯定或者赞许,却发现没有他的身子如筛糠一般的抖着。

    平日里一向嘻嘻哈哈,有些神鬼莫测的什长,这时他的形象轰然倒塌,他忽然哀嚎一声,整个人瘫软在地,只是磕头说道:“主公饶命,主公饶命,这一切小的都愿承担,只求主公能放他们一马,他们什么不知道。”

    主公二字,犹如晴天霹雳,狠狠的在他们的头顶炸响,这二字既远却又熟悉,是最初在涿州城里的那一批人口头上对朱干的称呼,他们这样称呼自有一种优越感。

    至于其他的人,要么称呼将军、大将军、万夫长等等太多太乱的头衔,而朱干也不介意手下士卒的称呼,毕竟军中虽然上下有别,可是却同样有亲疏之别,让他们称呼心中的称谓,不止能猜测到一些他们的心思,更能拉近两者的关系。

    这主公二字,对于这酒楼里的人来说,那震撼让人无以复加。

    酒楼掌柜呆了,没想到这年轻人就是红衣巨贼的贼头,想到先前自己拉偏架,估计已经得罪死了他,而后那小王爷更说这酒楼他也有份子,显然已经将自己划入了敌人一类,一张脸皱起,比那苦瓜更苦。

    朱恭林愣了,嘴张得大大的,一脸不可思议,随后就是不信,估计是红衣贼不满意自己开的价钱,想要借故生事。

    杨灵也呆了片刻,不是因为朱干的身份,这是她早就所知的,而是没想到这群乌合之众,当初的流民,现在已经如此识大体了,一个什长居然肯为了手下士卒挺身而出,如果是白莲教里,这人的第一念头估计是恶向胆边生,宰掉朱干,然后带着手下逃亡。

    她那一双晶莹的眸子,幽幽的望着朱干刀削斧凿一般的侧脸,良久所有的感叹,却化为一声叹息。

    那一队红衣军士卒已经吓得趴在了地上,面无人色。

    朱干点了点头说道:“我想你们都知道我定下的军纪,还有我说过,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们是军人,是这个民族的脊梁,如果你们不挺直身躯,撑起这个民族,那还有谁能撑得起,所以要死也是站起来死。”

    “是!”心中虽有了必死的念头,可是一句话,却让那什长感动得落泪,站起身挺直了身躯。

    想着在船上的点点滴滴,朱干召集起这这些千夫长,亲自教导他们的场景,当时他满口大义,什么为国为民,只感觉就是狗屁,但相处得久了,他心里也在渐渐的接受。

    他之所以接受,却是因为白莲教里从没有一个领头的愿意为他们劳心劳力的教导东西,而那些人对他们从来都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将他们当成一根草。

    他更多的是对朱干放下身段,亲力亲为的感激,不过他很清楚自己是白莲教派进红衣军里的探子,所以他的心也无比的复杂与矛盾。

    “都站起来。”一声低喝,士卒们纷纷站起身。

    凤阳城外鼓声震天,一股浑厚,一股灼烈,让快速聚集而来的红衣军神色肃然。

    此时场地中央,十人被拔光了衣服吊了起来,众人议论纷纷,猜测他们到底犯了何事,有人认出了那什长的模样,平日里嬉笑怒骂几句,各成小团体,不过现在他们之中有人犯了错,所有人都感觉颜面无光,却为这十人担忧,可千万别是什么大罪啊!

    只见朱干换上了一身明亮的明光铠,冷声说道:“自徐州上岸,我们先拿下徐州,后丢了徐州,又兵围宿州,现在不止是宿州,连凤阳也被我们拿下了,官军以破,这淮河以北再也没有人能抵抗我们的脚步,可是现在,有人骄傲了,认为我们天下无敌了,开始收取别人的贿赂,来人啊!将他们带上来。”

    此时两人被担架抬上了上来,这二人身得虎背熊腰,却趴在担架上,众人仔细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会如此之惨,后背上屁股上的血痕已经侵透了纱布,却还在往外不断的渗着血珠。

    而他们也认出了这两人是谁,一个是那什长的百夫长,一个是千夫长,都是这一小队的领头人。

    只见朱干冷哼一声,继续高声说道:“将那几人拉上来。”

    朱恭林一群人和那酒楼的掌柜伙计,一个都没逃掉的被抓来了,此时五花大绑,没有挨鞭子,也没有挨板子,看那模样,除了一副衰败样,便再无任何的皮外伤。

    这时一众人清楚了事情的脉络,对于正好冲撞到了朱干的那一群什长,也只能道一声无奈了。

    敢在朱干面前收受贿赂,并且被抓了一个现行,你说这得多倒霉啊!看向那什长的眼神里,众人充满了怜悯,也只能是怜悯了。

    “王伟,你可知罪!”朱干眼神扫视了一圈,心中自有计较,不理会担架上二人诧异的目光,冷声问道。

    这王伟正是那什长的姓名。

    “末将知罪。”看着那被自己牵连的二人,他心里一阵纠结烦闷,想也不想的说道,说完挺直了胸膛。

    “很好。”朱干赞赏的说了一句,随后望向朱恭林等人,目光冷厉如刀,似要将他千刀万剐一般:“你可知罪。”

    “哼!我有没有罪还轮不到你来判,如果你敢动我,到时朝廷诛你九族。”朱恭林酒醒之后,害怕了一阵,见着牢里关押的这么多人,他的心神也定了不少,这人只是将他们关押,却不是当场杀死,显然是不敢动皇家之人的,让他有了不少的底气。

    朱干仿佛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脸色一沉,哈哈大笑着说道:“那好,我成全你,诛你九族又如何,来人啊!将牢里的那些人全部给我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