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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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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平房的男主人一看来了两位陌生人,知道事情暴露了,吓得脸色腊黄,站在那儿,两条腿不住地发抖。

    那口袋还没有来得及藏的饲料就放在地下。在用树枝围成的院子的一角,是四根木头上面搭着一块破风筒布的厨房。芳芳看到锅里煮着的猪饲料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气。一个女人和三个一个比一个高一头光着上身,只穿个裤头的男孩子端着碗守在跟前。那个最小的孩子的手正要伸向锅,让妈呵斥了一句就缩回来。不过,那两着大眼睛却始终也没有离开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大锅。

    “老板,饶了我们吧,我们实在是没有了法子,几个孩子饿得直哭,我就……”。那个中年男人在同芳芳和老革命说话的时候,那抖动着的腿就跪下了。他这一跪,女人和三个孩子也跟着一起跪了下来,嘴里说:“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芳芳和老革命急忙用手把他们一个一个扶了起来,芳芳说:“大哥,这是猪饲料,你怎么能给孩子门吃呢?”

    那男人说:“饿得着了急,什么也能吃。这猪饲料比过去的草根树皮强多了。”

    老革命说:“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是外地人,在幸福矿当合同工。这几年矿上不景气,连资也开不了,回家吧,家里没房地没地也没法生活,做生意吧咱一没本钱,二没那本事,现在只有眼巴巴地等死了。”

    “这样吧,大哥,我今天还有其它事,你先跟我下去给家里的老婆娃娃拿上袋面。”

    那男人像是个木头人,站在那里不说也不动。倒是他女人捅了他一下,他好象才回过神来,说:“我家里没有一分钱,买不起面。要能买起,就不用去偷你的饲料了?”

    芳芳说:“我是送你的,不问你要一分钱。快走吧,还愣着干什么。”

    那男人跟着芳芳和老革命来到了粮油店,等他扛上面走了几步后,见芳芳又喊他,以为是芳芳后悔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用疑虑的目光望着芳芳。

    芳芳说:“大哥,如果你愿意的话,从明天开始,你就来我的粮油店来打工,我一个月给你200元的工钱。”

    那男人听到芳芳的话后,把面袋他放,就爬在地上,咚咚咚给芳芳磕了三个响头,说:“大妹子,谢谢你。老天爷今天可开了眼,让我今天遇上了你这样的好心人。”说完,扛着面一路呜呜咽咽哭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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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芳,你做得对。”老革命心情沉重地说。

    “爸,我心里难过得要命。我不知道那些成天坐在台上高谈阔论坐着好车出入于高级宾馆的领导干部们是否知道现在还有偷着吃猪饲料的人?别说再大的地方,就咱们这屁股大的地方,有些人的生活过的比过去的资本家还滋润。就金龙娱乐城,每天的车出出进进,在那里呆上一天,就得花上千元的钱,相当于一般工人两三个月的工资。凡经常出入那里的人,有几个是花自己的钱?尤其是那些当干部的,如果靠他们自己的那点工资,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一天的消费。他们每天吃喝的还不是老百姓的血汗!过去我们批判资本家剥削工人,现在的好些干部还不如资本家,资本家还有一定的风险,如果经营的不好,说不定哪天就得破产,就得跳楼,而他们却不存在任何风险,他们靠的是人民给了他们要他们用来为人民服务的权力,他们是一本万利!长期这样下去,我们的国家,老一辈革命家打下来的江山还不毁在他们的手里!”

    “中央知道这些情况,他们不会让这种现象长期下去吧。”老革命自言自语道。

    “但愿如此。唉,不说这些了,越说越生气,生半天气也是白生,反倒伤筋动骨。能做什么善事就做点善事,为子孙后代积点阴德吧。爸,昨天我听到了一首歌。”

    “什么歌?”

    “调子是电视连续剧《水浒传》中好汉歌的调子,可词不一样,说的是下岗职工。

    下岗男工不要愁,

    腰里别把小匕首,

    十字路口走一走,

    该出手时就出手。

    “既然有男工的,那一定还有女工的吧?”老革命问。

    “当然有啊:

    下岗女工更风流,

    搽油抹粉站街头。

    歌厅舞厅扭一扭,

    你有我有全都有。

    “芳芳,可不敢跟人传播这些,你可千万不敢给咱再若麻烦了。”

    “我知道,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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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芳和老革命在路过火车站时,那儿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芳芳站在车的后马槽里,看到车站上人黑鸦鸦的,足有上万人。

    芳芳扶着老革命费了好大劲儿才接近了车站。当他们剥开那森林一般的人群进入车站时,两人都给惊呆了。

    此刻正是六月天。在北方,上午的阳光还不是那么十分地强烈,但毕竟是节令不饶人啊。车站上,往日那纵横交错在阳光下泛着白光的铁轨不见了,取代它的人一个个躺在上面的活生生的人!

    这些人都是煤矿工人。这些人中,大多数是老人,有相当一部分还是残疾人,或者缺腿,或者无臂,或者都有但也是受过伤的,这从一边空着的车子就可以证实。他们把自己一生中最美好最珍贵的那段青春岁月都无怨无悔地献给了煤矿,他们用自己的青春和血汗为祖国生产了那么多的工业的食粮,他们牺牲了自己的光明为更多的人驱走了黑暗,他们不分白天黑夜艰苦奋斗在地球的深处,同大自然做着殊死的搏斗,用领导的话说,他们是一支“特别能战斗的队伍”而如今,这些人类的功臣们却因开了资无法维持最基本的生活被迫躺在了这里!老革命的心里在流血,芳芳的心在颤抖。这种场面他们过去只是在影视作品里看见过,今天,却让他们亲眼看到了。

    芳芳搀着父亲,两人默默无语。同他们一样,周围那成千上万的人们都默默无语,没有一个人说话。让人感觉到,这一切仿佛是静止的,这个世界似乎也已经死了。

    不一会儿,车站外边停下了一辆豪华越野面包。不知是哪个人首先发现的,外面的人群中有数百人同时冲向了那辆面包车。他们嘴里喊着,打死路畅这个狗官,幸福矿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咱们几个月开不了工资,就是这狗日的把开资的钱拿去做了其它。打死这个溜官害民的王八蛋!那伙人冲到车跟前,把车团团围住,车里的人钻了出来。人们一看不是路畅,就很失望的说,郝书记,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又没你的事。郝书记说,我来劝大家回去,这样闹会出大事。人们就说,出什么大事,不就是一条命嘛,长短是个死。有十几个人就把郝书记推走了,另外的人站在这辆价值数十万元的豪华车面前,看着看着气就不打一处来,众人一伸手,大伙儿嘿的一声,就把那辆车给翻了过来。只见那辆车费空中翻了几个漂亮的斤斗,就嘭地跌在了铁路下面的土坑里。

    就在这个时候,车站外面来了两辆140大卡车,车上拉着满满的两车人,站在卡车最前边的两个人手里举着门旗,一面上面写着“我们要工作,我们要生存”,另一面写着“我们要吃饭,我们要活命”。从卡车的门上,可以分辨出这两辆车分别来自大洋和铜泉矿务局。就在这两辆车停下不久,人们又听到了由远而近的刺耳的警报声。人们只是骚动了一下,便又很自然地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果然,没有多大功夫,车站的周围就出现了一片片迷彩绿,那迷彩绿有小到大逐步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整个车站里的人都被警车拉来的防暴警察、武警战士、公安战士们给保护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从一辆警车里钻出了一个干部模样的人,用电喇叭说话了:

    “工人同志们,我是省委办公厅的副秘书长,今天代表省委领导先程来这里看望大家。省委领导非常关心我们煤矿工人,知道我们煤矿工人现在的生活目前面临着暂时的困难,由于我们的工作做得不够,对大家的关心不够,大家有意见,今天,我就是代表省委来同大家对话的。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不要阻碍交通。希望你们中间能够选几个代表出来。”

    躺在铁轨上的人们似乎意见睡着了,没有一个说话,连动一动身子的人也没有。

    “同志们,大家要冷静点。有什么意见可以通过正常的渠道反映,这种阻碍交通的办法是不可取的,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所以,省委希望大家能够顾全大局,保持社会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

    在包围圈里的人和原来一样,里边的不声不响安然地躺着,外边的秩序井然静静地站着。

    日头渐渐白了起来。白白的日光照着躺着和站着的人们,也照着那些身着迷思服全副武装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