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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陌雅,你是否后悔?”看到这样子的人,苏伊睽放低姿态,轻声问。

    可她问了,又觉得怅然。其实,何必问呢。温陌雅的生活,她虽然一直不在意,可也一直参与着。温陌雅的心态,她又何尝不明白。

    温陌雅听到她的问话,手抚着自己尚平坦的小腹,有些吃吃地笑。她神情还是略微恍然,透着阳光看不真切。但她面上流淌下的日光,嘴角那抹轻到没有的笑,还有眼中那个温柔又自怜的神情,都让人心颤难安。

    “我第一次见到他,平淡无奇的人生突然绽放一朵烟花,熏晕了我的眼睛。那样的光彩斑斓,那样的耀眼夺目,我都能听到烟花绽开的声音,听到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那一刻,我真的觉得,或许,进宫也是不错的抉择。”在黑暗又苍白的屋中,温陌雅的声音尽是苍凉。

    她其实早就想说这些话了啊,只是没有人听而已。

    “我从来就没见过长的那样好看的人,他笑起来,我整个心都跟着发软。我跟自己说,就是他了。温陌雅不吃亏,看中这么好看的人。当时我真不觉得自己会输得这么惨啊,他文武双全,又知情识趣,真是一个好情人。温陌雅在宫里十年,他是我唯一的温暖。他还说啊,不管我怎么样,他都跟我在一起。”

    “可我忘了,这帝王家人,是不能爱的啊。他们之所以能成为皇家人,便是比别人多了些心狠手辣。后来,我渐渐地发觉,他沉默的时候多了些。看着我的眼睛,温柔中,还带着些别的东西。他在防我啊,我只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我还不信,自认为相陪十年,他最终会娶我的……结果、结果,我果然让伊睽你看笑话了。”泪水流下来,轻如溪泉,细无声响,“不过也是好的,他起码记着我,娶的太子妃,虽然是我妹妹,温淑清……可是他们都说,温淑清与我有八分相似。那么、那么,是不是,我可以认为,他心里还是有我的……”

    “呵!”苏伊睽听不下去了,嘲讽着打断,“你到了这一步,还要自欺欺人下去?温淑清与你八分相似又怎样,他娶了温淑清又怎样,那都不是你!温陌雅,你这一辈子都被他毁了,到现在,你还要替他找借口?”

    “苏伊睽,你真是冷清,连最后的自怜都不留给我!”温陌雅怔怔叹,看着苏伊睽和燕子归站立在一起的身影,又是吃吃笑,“不过你比我幸运,有人真心待你好,却没有人真心待我好。”

    “我真羡慕你,伊睽。我总是在羡慕你,伊睽。你什么都不比我强啊,可你身边的人,对你总是比我好。燕子归、燕子归……我怎么就没有碰到这样的好儿郎哪。”

    苏伊睽还要说话,燕子归往她手边一推,手上端着的打胎药晃了晃,让伊睽的心也凉下去。吸口气,她才撇过眼,淡声,“这是你家人送来的打胎药,温陌雅,你喝了吧。”

    “是。”苏伊睽把药递过去,温陌雅端着药,眼中泪断线珠子般,一滴滴滚落在药碗里。像是夏天,雨落清池。可这毕竟不是雨落清池,这泪水、药汁,都是苦的人肠胃一起痛,“我不能留下这个孩子,谁也不会愿意它的出世……我怎么就这样无能,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全啊……”

    见到她喝了药,苏伊睽出神地看着,有段时间只是唇瓣微颤,却没有说出话来。见她说不出来,燕子归就代替她说了早该说的话,“温姑娘,雁……太子殿下的意思呢,是让我们来送你最后一程。”

    手中药碗丢下去,哐当玉碎纷飞。温陌雅偏头,看着玉碎刺眼的光泽,微微摸唇角,“于是,打胎药里加了别的东西……他是要我死么?其实我明白啊,我知道他的太多秘辛,出了宫他也不能放心。只有我死了,他才能安心。”

    “陌雅,我出此招,绝没有要你死的意思!”苏伊睽蹲低身,握住她的手,湿凉湿凉的,“子归换了太子殿下的药,陌雅。”

    “你要做什么,伊睽?”

    “陌雅,我只想你吃个亏,又顺了你的意,走出皇宫!”苏伊睽垂着头,慢声慢语,“你知道太多我的事,我也是不放心的。陌雅,你喝的药里,放了别的一些东西,假死七日,醒来后,便会忘记这一切,让你失忆。”

    苏伊睽这么开口说话的时候,温陌雅已经觉得神智有些模糊了。她看着自己的“好姐妹”,仍目清眉秀地望着她,旁边还有燕子归站着。她自己却挨不过,手慢慢地垂下去,低低一笑,“这样的话……也很好。”

    闭眼的瞬间,眼角还未擦干的垂泪坠下来,沾在眼睫上,像一颗草叶上的露珠般,晶莹剔透。苏伊睽伸手,碰上她眼角的泪,手慢慢地往下,给她阖上双目。

    “陌雅,即使死也要死得有尊严,我不会让他们看到你‘死不瞑目’的状况!”苏伊睽轻声,像在温和地与好友对话,更像在自言自语,“劝别人的时候,别忘了劝自己。陌雅,你记得,再也不要爱上帝王家人。”

    “伊睽,她没有气息了!”燕子归蹲下,把她拉起来,垂眉看温陌雅半晌,低道,“我第一次见到温陌雅的时候,雍华,高贵,笑的时候眼睛也是冰寒一片。没想到,会把自己逼到这个结局。”

    “我早就提醒过她,不要与太子殿下过度亲密。她倒是信我的话,可也只信了一半。她更信自己的感觉……哼,我早就说过了,男人就没有可靠的,她该信的,是自己。”苏伊睽冷声评判。

    燕子归非常无奈地看她一眼,“你骂人的时候,不要总把我带进去。我也是男的。”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苏伊睽说话豪不留情面,讽刺人的时候,通常是一竿子打死,再也别翻身。

    本来一腔冷火在烧,燕子归这话一出,苏伊睽一愣之下,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俩出去,外面十步竹亭外,先前的大丫鬟已经高高兴兴地等着他们俩了,“苏姑娘、燕公子,我家大姑娘,怎么样了?”

    “已经咽气了。”

    大丫鬟欢欢喜喜地对两人行一礼,向后面拍拍手,立刻有一堆小厮丫鬟跟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往那屋子走去,两人让路时,还听到不知谁一句轻松的幸灾乐祸,“可算是死了,真是丢人现眼。”

    苏伊睽眉目一冷,转身走开。这样的地方,她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就是后面温家族长和主母出来说了两句话,表达了一下长女的不懂事、给家人添了不少麻烦后,给两人放行了。

    这事,给苏伊睽的冲击还是很大的。温陌雅为温家人牺牲了最美好的青春,可到头来,没人感激,反是被人争着骂“恬不知耻”。

    妙言进屋服侍,看她坐在窗边发呆。往屋子四周打量一番,到她身后捶肩,“姑娘,燕公子不在啊?”

    “好奇怪,难道我必须时时刻刻跟他绑在一起吗?”苏伊睽这真是答得冷声冷气,妙言服侍她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她在不开心了。

    “姑娘,你又和燕公子吵架啦?”妙言小声探问,“真是的,姑娘身子不好,燕公子也不知道让让你。要我说,燕公子这么过分,姑娘就不要理他了,也让他着着急。”

    她抬起眼,听到苏伊睽似笑非笑的上扬声调,拉的长长的,“哦。”

    妙言心头一麻,转身往后看,黑衣青年就站在她后面,冷眼看着她。当下吓得去了半条命,往旁边挪一小步,还被压力弄得喘不过气,腿软就跪倒在地,“燕、燕、燕公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在你说燕公子坏话的时候,我就看到他进来了!”苏伊睽声音里含笑,伸手去扶跪在地上的没用侍女起身,“我们燕公子还专门因为你这话,迈出的脚停顿了那么一下呢。”

    “姑、姑、姑娘!”妙言心肝都颤抖,苦着脸看她家姑娘,“你明明看到燕公子进来了,也不叫我一声……”姑娘的性子怎么这么恶劣啊。

    “我看妙言你说的眉飞色舞,怎么好意思打扰!”苏伊睽笑笑,“好啦,这告诉你,以后不要背后说人坏话……尤其是不要背后说燕子归的坏话哦。他可是走路悄无声息的。”

    在伊睽的揶揄中,妙言哭丧着一张脸退了出去,关门的时候,还小心看了看燕子归的脸色。

    “你去哪里了?”苏伊睽淡淡问,手玩着妙言刚才端过来的杯子,因为被燕子归吓着,这杯子还是空空的,根本没有倒水的痕迹。

    “把温陌雅托付给了一个人。”

    “就你说的那个,肯定会护好温陌雅的人么?谁啊,这么大本事……太子殿下要人死,他还敢护着?”苏伊睽真的是好奇了,她看燕子归坐在桌边不理会她,就自己踱了过去,俯身看他,眯眼,“说吧,这个人是谁?”

    “你也认识的,雁归阑。”

    “……”苏伊睽抓住他肩膀,那人皱了皱眉,只好把她抱到怀里坐下,顺便拉住她那双长指甲的爪子,不让乱动,“燕子归,你好大的本事啊。”

    燕子归挑眉,目若深海,看她要怎么说。

    “第一,你敢跟雁鸣箫作对;第二,你和雁归阑有交情;第三,最重要的一条!”她俯身到他耳边,恨恨地说一句,“竟然什么都不告诉我!”

    “第一,雁鸣箫也不是真的要温陌雅死,只是希望缝住温陌雅的嘴巴,不要到处乱说话,所以失忆,已经很好了;第二,我一直跟雁归阑有交情,你不知道而已;第三,就如你所说的最重要一条!”燕子归平静如水地看着她,嘴角带出微笑的弯弧,“你没有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强词夺理吧你!”苏伊睽冷哼,去咬他抓住她不放的手,“我想都没有想过,怎么问?”

    燕子归笑一声,却又低咳起来,嘴角渗出血丝来。他头微偏,已经被苏伊睽看到了。

    “燕子归!你不是说无大碍么!”苏伊睽冷冷看着他,“我上次问你,你还说武功可是解毒去,你就蒙我吧!算计着我不懂武功,你就继续蒙吧!”

    她旋身就走,燕子归伸手去拉她,被她手冷冰冰地一拍。几次都没拉住她,燕子归又低头咳嗽两声,那说着不理会的姑娘又转身,又是咬牙,又是眼里不忿,纠结地用帕子给他擦嘴角的血,一声不吭。

    “伊睽……”

    苏伊睽扭头,不予理会。

    “伊睽……我没有骗你。”

    苏伊睽还是没说话,可一脸冰霜婉转了些,转脸过来看他,等他解释呢。

    “我先前确实用此法化去一部分毒性,可还有余毒在体内,我也无能为力。而且,武功也失去了三成。”说话正平和着,突然脸色一寒,手指一动,一道凌厉剑气对着门窗打过去,“谁?”他动作如鬼魅,一出声,人就已经走了。

    苏伊睽是不懂得武功,可她只感到一阵小风拂面,前一瞬那人还拉着她的手说话,下一刻,人就已经到了门口去开门。这么快的速度……还是已经失去了三成武功?她,真的没看出来,跟以前有什么区别……

    燕子归打开了门,看到妙言站在外面。静了一瞬,问,“怎么是你。”

    “我、我有事找姑娘!”妙言白了他一眼,往屋里走去,“姑娘,苏公子找你说话。”

    “宴辉找我?”苏伊睽刚坐下,又站起来,走到燕子归身边,看着妙言,“他找我做什么?”

    “苏公子有事跟姑娘说!”妙言再白燕子归一眼,“苏公子说了,燕公子事务繁忙,自家姊弟间的话,不需要燕公子陪伴了。”

    接着,妙言便一俯身行礼,转身前对苏伊睽宽慰一笑,就转身跑了,“姑娘,苏公子还吩咐了我别的事,我先忙去了。”

    “你这个丫鬟!”燕子归抚着下巴,长睫低下一个冷淡的扇弧,“心大了。”

    “你是说她在偷听我们说话?”苏伊睽心寒,“她服侍我十年!”

    “未必吧!”燕子归扶着她颤抖的箭头,安慰,“她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我就听到动静了。或许只是我反应快了些……不过你还是小心些好了。”

    苏伊睽点头,又一想,“宴辉找我,我还是去看看好了。”苏宴辉每次见她,都不只是单纯想见她。他肯定有什么想告诉她,或者和她商量。

    燕子归没什么意见,转身往屋子里走去,手又被苏伊睽一拉。回头碰上苏伊睽嘲讽的语气,“燕公子,你很忙吗?”

    “没。”

    “苏宴辉找我,你一点意见也没有?”

    “我应该有什么意见?”燕子归虚心请教。

    “算了,反正你就是这样的人!”苏伊睽自己嘀咕一句,问他,“我去见苏宴辉,你要去做什么?”

    “休息一下。”在她那样的目光下,燕子归还是冷冷淡淡地说出自己的答案,然后勾眼,“你这什么眼神?”他只是休息一下,也惹到她了?

    “燕子归,我真是好佩服你这样坦荡无事的本事!”苏伊睽淡笑,可细听下,那话里还是添了不少恼怒在里面,“青天白日的,你就没别的事做了,反而要回屋里休息去?”

    燕子归拄着下巴,睫毛在眼上扇动,然后眼皮一跳,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你是说,解药?”

    “难道不应该吗?明明我们回京为的就是这个,你反倒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别把你的意念加在我身上,我回京的目的,也不是这个!”燕子归淡飘飘地飞出一句,然后才按住她颤抖的肩头,无奈,“好了,我不休息了……出去找名医去。你也去见苏宴辉吧。”

    哎,他俩相处总是这样。两个人都是绝对的强势,眼看吵起来的时候,燕子归又总是会服个软。苏伊睽以前,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包容过。她看他转身离开,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也该去找苏宴辉了。

    苏伊睽不能因为一个人去死,却可以因为一个人坚强地活下去。既然我已经为了你活下来,那么,伊睽一定要把这一切,变得完美。

    最近苏韩两家来往密切,后院里的女人闲的无事,猜测的也比较多。夏筱霜在院子里晒太阳,她的丫鬟如吟就问,“小姐,你说这动静这么大,该不是苏伊睽又要回来了吧?”

    “不会。”夏筱霜回答的云淡风轻,“你不记得苏宴辉要人送来的那幅字画了?她已经毁容了……照她那个性子,就算没有自裁了事,也肯定不会踏进韩家大门了。”

    “小姐,韩大人,有没有看到伊睽那张画像啊?”如吟小心问道,“我不明白,韩大人如果已经看到了那张画像,怎么还会天天往苏家跑。”

    “啊,他看到了,只是我诱导他,让他不信罢了。”夏筱霜轻声答,然后微微发笑,“本来就是个大美女,现在要真毁容成了这样子,他自然不信。”

    话说的轻松,可夏筱霜心里的苦涩,恨意,却无人可宣泄。

    她清楚地记得,当韩靖君打开画像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变得暗淡无光了。他站在画前良久,手捧着画像,在发抖。夏筱霜这一辈子,都没见过他因为自己而发抖。哼,这就是男人啊。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那苏伊睽到底有没有毁容啊?”如吟还在问。

    “我怎么知道,她毁不毁容,对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韩靖君对此的态度。闹吧,天翻地覆才好,生离死别才好。”

    如吟噤声,觉得她家小姐有些变了。再不掩饰自己的狠心肠,也再赢不得韩大人的宠爱。她心里矛盾,既希望自家小姐这样子坚强一些,又觉得小姐坚强过了头。得不到韩大人的心,小姐在侯府,可怎么活下去啊?

    夏筱霜漂亮的大眼睛乌黑分明,看到不远处那两个姨娘在散步,边走边吵。长发荡在风里,她伸手拂一把,问,“每日里,听依和若晴,还在斗个不停吗?”

    “哎,是,听依姨娘一直以为,是若晴出于嫉妒,才让她的孩子没了的!”如吟安安稳稳地回答。她低头看坐在廊间的小姐眼睛,漆黑不见光,心下担忧,还强笑着,“小姐真是聪明,让她们两个狗咬狗,小姐坐收渔翁之利。对了小姐,每日里小厨房炖给两位姨娘的鸡汤,都是照小姐的吩咐做的!”低下声音,咬耳朵,“小姐放心,她们两个是生不下孩子的。等小姐先生下孩子,韩大人肯定就会把小姐扶正了。”

    “好奇怪,我身子娇弱,怎么会生下孩子!”夏筱霜诧异地看丫鬟一眼,那一眼,让如吟生生出了一脊背的汗,“我自从上次生产后,身体亏损,一直不见好。日后还以泪洗面,让身子更加糟糕。从此以后,我再不能怀孩子了,记住了吗?”

    “小姐!”如吟喃喃,“那听依姨娘和若晴姨娘……”

    “如吟,你看,事情其实是这样的,很简单!”夏筱霜柔声,牵起如吟的手,倒让那个小丫头打了个冷战。她浑不在意,还在轻轻笑,“她们两个互相斗,把身体都折磨的透支了。听依小产后,误服了麝香,已经再不能生了。她心中不服,就给若晴下药,让若晴也生不了孩子。”

    “可小姐,即使是这样……”如吟牙关都开始打颤了,“夫人发现后,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

    “母亲怎么可能会发现?我自从小产后,日日礼佛,为孩子超度,哪有心情去理会别人的孩子?万一被母亲发现了,那就是你露出了破绽!”夏筱霜还在温柔地笑,可那眼睛里的冰雪,越积越多,“你要是露出了破绽,那就是死路一条。你要是露不出破绽,一辈子荣华富贵,我自会保你……还有,别想着告密,连自己主子都敢出卖的侍女,在哪里都活不下去。”

    “小姐……我不会出卖你的……”

    “那是自然,你与我情同姐妹,怎么会害我!”夏筱霜还在笑,又甜又柔顺乖巧。旁人远远地看过去,还以为她在同自家侍女说笑玩乐呢,“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便随口一听好了。”

    “那、那府里的几人都生不下孩子,夫人肯定还会让韩大人纳新人进来。”

    “不怕,有苏家在上面顶着,有夏家在下面压着,韩家再纳新,新人的位份也高不过我,也再不会有身份更高的女子来做正妻。你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夏筱霜微微笑,“我会告诉母亲,韩府阴阳不协调,才会一直没有新生儿出生。做几场法事,就只能安慰安慰自己。”她就不信,步步算计下,还会有孩子出生!

    如吟低低地应了,手脚冰凉。远处的两位姨娘吵了一阵,又相继转身离去,让院子里重新清静下来。小风吹拂中,她还是低口道,“小姐,你以前那样欢喜韩大人。如今,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觉得小姐变得非常多……我心里有些害怕。”

    “如吟,不是我变得快。是韩靖君先变了,我才不得不改变,来保护我自己。”

    “你都不知道,我第一次看到韩靖君的时候,有多么敬仰他。在我心里,他就一直就那戏文里唱的英雄人物。永远的高高在上,给我安全感。如果他还是我第一次看对眼的那个人,我也不会变。我会继续温柔、天真、善良……尽管那不是真正的我,可我愿意为了他的爱,天真善良一辈子!装死我也会装下去!是他,是他先背叛了我们的爱情!”

    “那段时间,我每天睡在床上,都听到婴儿哭泣的声音。我知道那是我流掉的孩子,我疼啊,浑身抽搐唇咬手指,泪都流干了。我半夜里醒来,看到他安然沉睡,或者在我的屋里,或者在别的女人屋里……我的孩子死了!他还睡得这么安稳!我真想掐死他,再跟他同归于尽去!”

    “小姐……”如吟眼里刷刷就掉下了泪,扶着夏筱霜的肩头,“小姐别伤心了……我再不质疑小姐的话就是了。”

    “夏筱霜这一辈子,都被他断送了!”夏筱霜轻轻道,眼睛干涸没有泪,她把身子靠在侍女身上,呆傻地望着满园春色,然后又一个人落落发笑,低头看自己修剪得很整齐的指甲,“我所求,不过爱。我所得,不过爱。然则,我所失,不过爱。”

    “如吟,你是个好姑娘,我不会亏待你的!”夏筱霜轻声,“只要你不嫁给韩靖君,就算你看上的人是土匪强盗,只要待你真心不欺你,我也风风光光地让你出嫁!再不像我这样,毁了一辈子……”

    “谢小姐!”如吟哽咽着,抱紧她怀里瘦弱的小姐,“小姐别这样说,小姐才不到二十岁,这一辈子还这么长……还可以休妻,还可以和离……小姐不用说这样的丧气话。”

    “苏伊睽能和离,是她的本事。我却没有人为我出头。和什么离啊?多不现实,我啊,就跟着韩靖君,跟他熬一辈子!”早就从韩靖君那里,听到了苏伊睽和离的真相。夏筱霜笑,带着落寞,多些怨愤,“我看着他,妻不妻,子不子,一辈子。”

    她这样说,不知是莫名的失落,还是突然的触景生情,眼里怔怔落下一滴泪。可也只有这一滴,便闭上了眼,不再看,不再哭。韩靖君算什么啊?他不值得她为他一场大哭。

    苏家少爷书房里,苏宴辉在翻书册,看到苏伊睽还坐在对面,颇有些无奈,“伊睽,我只是告诉你我的猜测……你不要这样子看人好不好?”

    “嗯,你告诉我,以燕子归的武功,他跳崖后,能在第一时间救了我,却没有救,甘愿我毁容。他是想利用我,想让我全身心依赖他一个人,借以利用我们苏家,从而得到本来属于他的……皇位。”苏伊睽平静地重复,她戴着面纱,真是挡住了她的神情,谁也看不到,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燕子归本姓雁,他从一开始,想利用的就是苏家的权力!”苏宴辉深深皱眉,“从十年前到现在,这才是雁鸣箫想杀他的真正原因。燕子归母妃是先皇后,本该继承太子之位,先皇后被宠妃余氏害死,才使得皇子流落在外……雁鸣箫是余氏的爱子,继承大统前,他最想杀的,就是本来的太子。燕子归这样厉害,还跟五皇子雁归阑有交往,我不信,他是真心待你好……”

    苏伊睽低着头,拨动自己衣角的绣花,无话。

    “伊睽,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这样的大事,你觉得我会骗你吗?”看她还是没反应,苏宴辉些微恼怒,恼怒后,又夹杂着一些复杂的失望,“苏伊睽,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连我也不信任了?难道你的亲弟弟,会害你么!”

    苏伊睽抬起下巴,淡声,“我被人背叛了很多次,就不容我再想一想么?”

    “你还要想什么啊?他跟雁归阑接触频繁,又对你关心备至。苏伊睽,他是怎样的人,你再了解不过!冷心冷面,薄情薄意,他对相处十年的师妹青岚都不曾动心,凭什么喜欢你?就因为你们以前有过一段么?姊姊,你别这么天真好不好?多少年前的爱情了,说不定他当时就在利用你……你还为他不顾整个家族!你真的疯了!”

    “苏宴辉,你给我闭嘴!”苏伊睽终于恼怒了,一拍桌案站起来,面纱也因为突然加重的呼吸而飘起一些,“我什么时候天真地去相信十年前的情爱了?少时的又欠爱跟过家家一样,凭什么值得我信任!你的话我全部都听明白了,也全部就听懂了!但你别来左右我的意志!他有没有骗我,会不会利用我,我自己来判断,不需要你给我答案!”

    苏宴辉胸口微滞,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她脾气傲,但许是心平气和的时候多了些,服软的时候多了些,才让他觉得她会听他的话……结果,她还是会生气!

    “姊姊,你真的不信我吗?你真的以为我会跟那些人一样,欺负你,害你?”苏宴辉略微悲伤地问,失力地坐下,额角的碎发垂下,碰到眼睛,扎的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