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零七》左右为难
话不投机半句多。宝玉见事情谈成这样，多说无益，不是他的姐妹，人家不过是面子情。一个是皇上心腹宠臣，一个是被贬成庶民的落魄公子，相互间想法差距太大，给湘云递个眼色，二人起身告辞回家。
柳芳与迎春送他们夫妇到了二门口，又让府里的车送他们回去。
二人谢了，带着麝月，还有迎春带给贾政、王夫人的礼品，无非是一些首乌、人参、黄芩、银耳、燕窝等，还有些刚问世的官制书，再就是上等笔砚、南纸，彩缎两匹。
回到贾家，湘云让麝月给了车把式赏银，让茗烟帮着麝月把东西拿到上房。
贾政与王夫人详细问了此行经过，就连贾环也从自己房里赶过来打探消息。
二人略过不该说的，详细叙述经过。
王夫人心细，见人家没有主动提出让他们见孩子，这是没把他们当成自家人待。心生不满。脸上带出来：“二丫头这是财大气粗，不让你们见见孩子，将来怕是连亲戚也不认的。”
贾政微不可见的皱下眉头，半似宽慰自己，半似宽慰她：“老没见了，光顾着说话，许是忘了，别这么小肚鸡肠的，你还是婶子呐。宝玉、环儿，你们要争气才是。我与你们母亲也就这样了，就盼着你们上进，光宗耀祖。”话到这儿，说不下去，别过身子，一声长叹。
宝玉心里不好受，又不能说，一直跟迎春谈黛玉的事儿，后来见着柳芳说的也是黛玉的事儿，根本就顾不上见孩子。
湘云也不好说，打岔道：“老爷、太太，二姐姐带的补品挺好的，正好给您们补补身子，回头我就去炖上。二姐姐见到咱们特高兴，一直问老爷、太太，还有大太太、琏二嫂子来着。二姐夫看样子挺忙的，听说我们去了，连什么都顾不上。就过去陪着说话，还跟宝玉饮酒。他们太太身子听说也不大好，咱们走了半道上才想起，还没去看看人家太太，还望人家别跳咱们的理儿。”
贾政难过起来，家里日子不好过，弄的孩子也不敢走亲戚，连一般礼数也生疏起来。有这么一句话，“穷在闹市无人理，富在深山有远亲。”一点儿都不错。
王夫人看贾政心情不好，示意他们二人下去歇着。
二人见此，只得辞了回房，贾环也跟着出来。湘云想起赵姨娘这些日子又缓过来，就是精神大不如以前，就反身回去，向贾政要了点儿黄芩、银耳给贾环，让他求周姨娘帮着，炖给赵姨娘吃。
贾环眼角发潮，低声说：“谢二嫂子。”兴头十足的到东厢，找母亲去显摆。
王夫人叫过麝月，把他们带回来的东西。另外包了些，让给邢夫人送过去。
这一夜，二人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对黛玉总是放心不下。听着外面传来的阵阵梆声，宝玉轻声说：“睡吧，明儿个一大早我就是找珠大嫂子去。”
湘云冷笑一声：“我看你还是算了，珠大嫂子眼里除了兰儿，还有谁？她会帮着林姐姐？巴不得让林姐姐回来，巴望着能靠着林姐姐出人头地。”
想起李纨过去待人还说得过去，就劝解道：“她也没什么不好，你别把人想的那么坏。”
“行，我是小人。明儿我陪你一块儿去。我这话搁着，你看她怎么应付你。”
宝玉笑了，从窗外透过来的月光，把她那生气模样映的娇憨有致，忍不住凑过去，闻着她的体香，低声道：“云妹妹，我也知道，咱们人卑势微，不招人待见。咱不求她帮咱们，只是向她问王嬷嬷的下落，听说王嬷嬷的儿子在朝里做官，看看从他那儿能不能得着林妹妹的准信儿，别的人，总觉着玄。”
心里觉着是这么回事儿，面子上还是有点儿吃味儿，湘云伤心起来：“都到了这份儿上，你心里还想着林姐姐。”
“她过去帮了咱们多少忙。这辈子还也还不清，就想着她一个人挺难的，林家表弟总是年少。就为这，你还挑她？”脸贴着脸，几年了，头一回挨的这么近。
湘云笑了，伸手探进宝玉的脖子里，痒着他：“谁说的？当像她呐，小心眼儿，听不得别人说。就是，就是心里不是滋味儿。”
宝玉翻身压过去，吓了湘云一跳：“你要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就是想让你有个好滋味儿。”接下来的动作有些生疏，让湘云又惊又喜又疑惑，这是婚后，第一次*房事，两个人都有些发窘，你推我就的，**之后。二人喘着气，互相瞪着对方，又别开脸。
还是宝玉打破僵局，轻声说：“说起来，我也对不起宝姐姐。让她白担着贾家媳妇的名儿，休她时，她还是女儿身。”要是自己对她不那么绝情，或许就不会迁怒到元春姐姐。一切都晚了，祸已酿成，真正论起来，自己是贾家的罪人。
湘云吃惊的看着他，原来宝姐姐还是？有点儿同情她，一想起她把贾府闹成这样，心里还是挺恨她。
那面屋有了响动，知道是麝月起来忙着点火做早饭。不再多话，胡乱的眯了一会儿。听到麝月唤着：“二爷、二奶奶，起来了，别误了给老爷、太太请安。”
湘云推了宝玉几下，把他闹醒。二人穿上衣衫到堂屋。
麝月把洗漱的水端过来，一面帮着湘云打理，一面问她：“奶奶，今儿个买什么菜？”
宝玉不等湘云开口，就说：“不拘什么买了来，看着做就行，没那多讲究。你先紧着老爷、太太他们。”
湘云想起一会儿还要去找李纨，就问宝玉怎么跟父母说。
宝玉眨一下眼，小声说：“昨个儿太太就伤心，这事儿就别跟她说了。一会儿咱们一道出门，麝月叫上周姨娘做伴儿。”
收拾停当，去到上房给贾政、王夫人请安、问好，略坐片刻，见周姨娘端着盘子走进去，趁机溜回来。贾环也过来请安，相互点下头，从他身边下阶，回西厢堂屋用饭。
麝月端着盘子进来，一边摆上饭菜，一边笑着说：“三爷又出去了，也不守着赵姨奶奶。”
湘云忙截住她的话：“各人自扫门前雪，你还有那个心思？”
麝月红了脸，知道自己逾越，干笑两声不再开口。
宝玉见湘云精神不济，想是昨夜劳乏了她，于心不忍的：“要不，改天再出门。”
湘云压低声调嗔着他：“你那林妹妹正等着咱们救命，错过今日，过两日还不知又有什么事儿？你倒是去不去？”
宝玉不再相问，湘云让麝月把今早新做的几样小点心，挑上几块儿带着，去给李纨尝个新鲜。之后，叫上周姨娘。一行四人出了大门。
过了胡同口，分两下里走。前面有几驾马车停在那儿等着人雇。
二人过去，坐上车，放下帘子。宝玉说了地方，就听见鞭子一响，车动了起来，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到了国子监附近的一条胡同里。又行了一阵，就是李纨母子的院门前。下车付车资，宝玉上前敲门。
“来了，来了。”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门开了，站着笑吟吟的琥珀。一脸的惊喜：“二爷、二奶奶。”扬声传禀：“大*奶、兰哥儿，宝二爷、宝二奶奶来了。”
门房里坐着焦大，看见他们进来，欠欠身子，又转过身去，不知道在鼓捣什么，脸面上显得更加老迈，胡子、眉毛全白了，腰也弯了。
过了影壁，就见鸳鸯迎过来，笑道：“我说琥珀这么有精神，原是宝二爷、宝二奶奶来了。正好，兰哥儿也没出去。”
从贾母辞世，鸳鸯、琥珀跟着李纨过来，再没回去过。
几个人说笑着从东面的一个小花园进去，又是一个小院，李纨扶了素云走出来，站在廊上看着他们乐。
“总说去看二老爷、二太太，就是身子骨不争气，夏日里得风寒，哪敢四下里招摇，怕过给人家。快进来，看今儿个又热的邪乎。”
进了上房，让着宝玉、湘云就座于榻上，又让鸳鸯接过东西。“有劳费心。”吩咐素云：“叫兰哥儿别闷头看书了，过来给他宝二叔、宝二婶子请安。”
素云应声出去，琥珀端过来茶水、水果等物，又拿来热手巾给他们擦汗。
贾兰来了，先向李纨请安！接着又给宝玉和湘云请安！坐在宝玉下首的绣椅上，微微含笑不语，仔细看来，有几分心不在焉。
宝玉就把宁荣街的变故说了几句，并向李纨询问王嬷嬷的住处。
李纨听后，心里琢磨开了。找黛玉有什么用，既是进宫坐了妃子，就打上了皇上的烙印，凭她闹到天上去，也改变不了事实。在苏州住了不到三年，人家就去接，按说也给足了面子，要是松熙也进京，对她们母子没什么不好。这夫妇俩又多事儿，见不得别人好。堆起笑容，好笑道：“找王嬷嬷干嘛？人家跟着儿子过的好好的，咱们别去打扰人家。”
宝玉只得说：“去看看她，问问她，能不能跟林妹妹透个信儿，问问林妹妹到底回事儿？不是说，不再回来了？”
“为这事儿？完了呐？”
“完了，就让她趁机逃跑，千万别回京城。”
李纨噗哧一笑，又收起来。正色道：“慢说她能不能接着咱们的信，就是让她逃跑，数万大军护着，她出的来吗？她一个弱质女子，出来了能去哪儿？要是遇上坏人怎么办？你们啊。”冷笑一声，闭上眼睛。
湘云结舌，想起自己当初的遭遇，还是心有余悸。“不是还有林家弟弟在。”
贾兰笑嘻嘻的凑上一句话，差点儿没让宝玉气炸了肺。“既这样，还是等他们回来时，宝二叔亲口问过林家小叔叔，再说的。”
说了等于没说，这两日的奔波，权当是自家夫妇遛弯儿。紧逼一句：“我们只想见见王嬷嬷。”
李纨神色凝重，又问他：“你们要干的事儿，老爷、太太知道不？”
宝玉这才发觉李纨真是点水不漏，询问的事儿，一样也没告诉，倒是一股劲儿的套咱们的话。待要不说，又怕她万一捅到老爷和太太那儿去，真是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