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这话说的时候带着笑,但不是那种看不起人的嘲笑,而是那种,怎么说呢..觉得你可可爱爱、傻傻乎乎的轻笑。
中间还带了点儿宠溺的味道。
至少在池殊眼里是这样的。
这种笑吧,不会让你觉得尴尬,反而有种微妙平衡相处的舒服感,像是暮秋清晨时窝进蚕丝被里,皮肤与棉布相触时的舒服。
池殊觉得自己有些完蛋。
边厌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撤了手套抽块湿巾帮他把手心擦干净:“喜欢什么味道的?”
指腹的炙热透过棉布传来,一下一下地在手心里摩擦,燃起一簇簇火苗。
池殊反手抓住边厌的指尖,将它放在自己鼻下轻嗅,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他:“边老板,你知道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边厌没撤手,“但不是这个动作。”
说完边厌又反手一压,看着池殊的眼睛重重且缓慢地在他手心勾了一下。
他说道:“是这个动作。”
手心里勾一下,在情场上要玩儿的意思。
池殊知道刚才边厌只是在帮他擦手心,也知道边厌能做到这步已经算是很好的进程了。
但他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得寸进尺一些。他想看边厌能容忍他放肆到哪一步。
边厌收回了手,将爆珠倒进压珠机里,拿出滤嘴开始上珠。进珠、压珠。
咔哒将珠子压进去的那一刻,一声不高不低的声音也跟着传来。
“池殊,我不想和你玩儿。”
话意藏半。但池殊能全懂。
不想和你玩儿,我想和你认认真真的来一遭,所以不会对你用这些浅薄调情的方式。
池殊觉得自己完蛋了。他觉着自己就跟那爆珠一样,重力咔哒一压就死死地嵌进那处名为边厌的柔软地。
要不被包围,缴械投降。
要不爆炸,血液成为滋养,香气被肆夺。
反正无论哪一种池殊都完蛋。完地死死的那种。
池殊呼吸明显开始错乱,他有些压制不住。他前倾了点儿,带着鼓噪的心跳声问道:“边厌,我能对你做点儿什么吗?”
说完,他怕边厌不同意,又急忙补充道:“亲你,抱你,牵你都可以。给我点儿你的温度,边厌。”
边厌卷烟的手一抖,当下就废了根半成品。他调整了一下呼吸,重新抽了张卷烟纸,动作迅速地将烟卷好,然后亲手将它放进池殊的唇瓣间。
亮白的烟嘴被夹在池殊殷红的唇瓣间,像极了镶着润圆明珠的簪花翠。
被光晕一照,就自带着璀璨至极的意乱情迷特质。
“池殊。”边厌伸手捏住嵌在滤嘴中的爆珠,指尖就这么抵在池殊的唇瓣上。他看着池殊有些失焦的的眉眼,眼睫轻眨,捏爆了那颗珠子。
清甜的薄荷香气在唇间弥散,带着烟草的焦香一路卷入脑中,在记忆深处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边厌紧接着又掏出打火机,将烟点燃。烟雾四起时,他的声音和面容一同变得有些模糊。
他说:“别急,池殊。我怕烫着你。”
----
别急,池殊。
我怕烫着你。
就这简简单单两句话,让池殊失眠了一整个晚上。
也兴奋了一整个晚上。
这股子兴奋劲儿跟那燎原之火一样,一路势头猛进地烧了一整天,直到池殊上完下午的课后还在噼里啪啦地跳动着。
池殊一回办公室,连水都来不及喝直接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对着边厌那对话框删删减减、删删减减弄了十几分钟,最终却一个字都没发出去。
他想跟边厌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好。
进程到这儿应该是要缓缓了,不该太快有着下一步。
但池殊不想这么理智。在情感关系中,带着理智的那叫过招钓鱼,只有带着冲动的才叫奔赴爱恋。
池殊琢磨了半天,但还没等他搞出个所以然来,周郭呈一通电话直接打断。
周郭呈这次挺清醒的,没大舌头,但也疯癫:“我们的池老师下午好啊!”
池殊无语地笑了笑,回道:“我们的小周局长,下午好,吃了吗?拉了吗?”
“贫不死你!”周郭呈自个儿先忍不住了,笑着骂了句。但很快话头一转,问道,“今晚没课啊,不良人,来?”
池殊连忙拒绝:“明一早儿有课。现在年纪大了,没那么容易缓过劲来。”
“哟,感情你还知道自个儿年纪大,”周郭呈轻笑了声,“池老师,你这栽的可真不是时候。”
一听他这话池殊就知道肯定是那小卓总说了什么,但本就不是什么私密性的谈话,人要说也没办法。
再说,池殊也没打算瞒。
池殊无所谓地扬了扬眉:“老树开花嘛,一生能遇着一次就算不错的了,得珍惜。”
“是,你是一生一次,可人是不是呢?”周郭呈还是笑着调侃的语气,但背后带了认真。
“大周,我这次没想管那么多,就只想把人拐进被窝里好好疼。”池殊语调一变,带着肃,“是那种只要他愿意,我能疼他一辈子的。明白吗?”
电话那边没声了,默了良久才听见周郭呈的一声低骂。他喝了点儿水,顿了顿:“行,你有主意就行,定了后带出来见见。”
池殊应了声,他话说到这份上了,周郭呈也不是情商低的,自是知道该怎么做。两人又东扯西聊了几句,在即将挂断前,周郭呈猛地提到两家老太太准备去爬山的事,问池殊去不去。
这事池殊知道,他妈前几天就给他发消息说着一起去,但池殊没立即回,说着看情况。
但看周郭呈这样儿估计会去,池殊想着那天课也不多,静了会儿就回了句去。两人又接着把大体的计划给敲定,规划了好一阵儿才结束通话。
挂断电话后屏幕上显示的界面又是和边厌的对话框,那点儿火星还在,但是现在烧的没那么猛了,一腔无所顾忌的冲动也跟着弱。
估计是那一通电话冷静的作用。
所以有时候人还是得趁着冲动劲儿在的时候立即将一些事做好,就跟趁着酒劲儿在的时候一样。
胡来后也不会很后悔。
池殊失笑着摇了摇头,将屏幕按熄,起身去食堂吃晚饭。
支荣食堂的菜不同于普通高校的难吃定律,那请的厨子都是专门从北城顶好的餐堂里挖过来的,美味程度自是不用多说,基本上进来一个月后就能发现自己胖了一圈儿。
学生食堂都这样了,那教师食堂就更不用说,池殊每回到这里都能吃到撑。
但现在不同了,得维持美色。池殊端了碗粥和水煮蛋,将蛋黄去掉,捧着蛋白就粥吃。
分量不多,但池殊也吃的慢。
正当池殊细嚼慢咽时,面前突然落一个餐盘,紧跟着一道阴影也跟着压下来。
池殊抬眼一看,是丁科长。
嘿,这不是巧了,池殊刚才心里还估摸着吃完饭后去找他呢。
池殊将口中的食物吞下,笑着喊了声丁科长。
丁科长应了声,朝池殊盘子里扫了眼问道:“池老师就吃这么点儿啊?”
“减重戒油。”池殊说。
丁科长十分惊讶地看向他:“池老师你这身材还要减啊!”
“老了呗,怕一个没收住就横向发展。”池殊无奈地耸耸肩,紧接着话锋一转,问道,“丁科长最近忙呀?”
一提到这个,丁科长那种想要显摆但却又想表现的不在乎的表情又来了,他摆了摆手:“唉,别提了,昨天才抓到几个抽烟打架的,处理他们那事儿真耗神。”
“辛苦辛苦,”池殊立即开始一通慰问加恭维,说完后他又不经意地问道,“什么事啊,能让你这么费神?”
丁科长叹了口气:“不就是抽烟那事儿,昨天我带着几个老师去天台上搞突袭检查,一去一个准,好几个高三的学生在那儿抽烟,几堆人还差点打起来,你说说都高三了怎么还这么不知道分寸,还有不到300天就要高考了,一轮复习...”
一说起这事儿,丁科长就吧啦吧啦个没完没了,从家庭伦理到个人未来前程一顿说,池殊想插话都没机会。
总之,等着他一顿激情演讲完毕后食堂里的老师都走完了。
“所以,我就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丁科长双手一拍,“你看,这群人里还有栗傲,年级前十的学生,年级前十啊!这样的学生都掺和进来,还是主谋你看看你看看!”
主谋这一词一出,池殊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他皱着眉问道:“怎么说?栗傲是主谋?”
“唉,也不能说是主谋吧,就算是个引导源,”丁科长说,“他姐姐不是在那个卷烟铺里工作吗,他也住那儿,就每天从里面带点儿废烟出来分给几个玩的好的朋友抽,渐渐地要的人就越来越多。”
“就他同班的那个潘天逸,找上他啦,潘天逸那个混子你是知道的,火气大得很,两人一个没谈来就要动手,还好我去的及时,不然就真在天台上打起来了。”
“他把废烟带出来了?”池殊音调猛地拔高,“还带给同学抽?”
他现在可算知道昨晚边厌那个眼神是怎么回事了。
违背原则和底线这事搁谁身上都压不住。
池殊心里即担心又开始有些冒火,他现在特想冲去卷烟铺陪边厌待会儿,但这边的事也不能耽搁。
因为他应了边厌。
丁科长看着猛然煞火的池殊,有些莫名其妙:“对啊,怎么了吗?”
池殊收回前倾的身体,慢慢地深呼吸几下:“没事,就是没想到栗傲胆子这么大。”
“是吧,我当时查出来是他也吃了一惊,”丁科长捡了口菜吃,“平日里看着孩子也没这坏习惯啊,怎么突然就沾上这事儿,我和聂老师当时问了好几遍才敢确认是他。不过话说回来也是,你看他姐姐就在卷烟铺里做事,不沾点儿估计都难,所以啊这个家庭教育...”
“丁科长,”池殊在他即将进入下一个激情演讲时及时打断,“跟您商量个事。”
丁科长夹菜的手一顿,惊愕地看向池殊:“什么事?”
池殊笑了笑,没多犹豫说道:“我想请你帮个忙,看在我的面子上,给栗傲缓缓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