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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不要、不要弄走!”白糖的声音倏然抬高,直接破了音,他眼泪流了下来,压抑地呜咽着,“对不起先生、对不起是我、是我错了……别把它们弄走……是我、是我害死了它们,我错了对不起……”
白糖最不愿想起、尘封于记忆深处的画面全部浮现,家里没有铲子,于是他神情麻木地用双手挖了一个又一个小坑,指尖被石子划破,布满了细碎的伤口,正往外渗着血丝,而他,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把小鸟、眼泪和血液埋进土里。
一共有12只小鸟。
蒋云书皱着眉,从白糖断断续续的叙述中,猜测之前也有类似的情况,但他不知细节,不敢贸然安慰,怕有什么词语刺激到白糖,只能顺着话说,“不弄走,不是白糖的错。”
听到alpha声音的白糖一愣,攥着衣服的指尖泛白,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涌上心头牢牢把他包裹住,他突然恨极了,是这个alpha,是蒋云苏让人往树上喷毒药,是蒋云苏——
打断他的左手手腕,把他关进狗笼里,用尖锐的东西划破他的肠道,日复一日非人般的羞辱虐待,这些极致的痛苦,他都可以忍,但现在这一刻,他恨极了。
为什么死的不是这个alpha?为什么蒋云苏不去死?为什么做尽坏事的人却活得好好的?
世界上每天发生那么多意外,被高空抛物砸死的路人,摔下楼梯撞到脑袋的老人,失足落水溺死的孩童,为什么这些意外的生死薄里没有蒋云苏的名字?
明明出了车祸,明明判定为脑死亡,明明说不会再睁开眼睛了,可为什么现在——为什么突然醒了过来?
白糖死死揪住了自己的头发,拼命睁着眼睛,泪水流了满面,仿佛不能呼吸地大口喘着气。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求求了,谁都行,来把这个alpha杀掉吧。
白糖站在地狱的烈火中嘶喊。
可是,不行。
没了alpha的庇护,他一个oga会被这个世界吃掉的。
白糖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掉进了无尽的深渊,周围全是阴霾般的黑暗,一点一点地把他蚕食掉,他痛苦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鲜血淋漓。
他一边恨不得alpha死掉,一边却又在窗边每晚祈祷alpha能够平安。
矛盾撕扯着他的灵魂,从心脏蔓延出的疼痛通过血管到达身体每一处,白糖觉得自己自私恶心透了,他有些喘不过气,进入呼吸道的氧气稀薄,他越是大口汲取着,越是感到窒息,死亡的气息缠绕上了他的脖颈。
那——那干脆死掉好了,白糖闭上眼睛,死掉就好了。
他放弃了,他太累了,不想再坚持了。
“白糖,白糖!”蒋云书用力握着白糖的肩膀,一下又一下地喊着。
怀里的oga状态看起来比上次ptsd发作时还差,呼吸也越发的虚弱,像只有着一个躯壳,内里的灵魂已经没了,嘴唇被咬得血肉模糊也不松口。
蒋云书不得不强硬地撬开oga的齿贝,把自己的手指伸进去,指尖立刻传来钝痛。
“白糖!”
“患者已经打过镇定剂了,大概会在两小时后醒来,”医生站在床尾和蒋云书说,“下次有这样的情况请及时送医。”
“好的……谢谢。”蒋云书垂着头,喉咙发涩,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你的手需要包扎吗?”一旁的护士问。
蒋云书看了眼,食指上有两个整整齐齐的小洞,血流了满手,已经干涸了,看起来挺吓人,“不用了谢谢。”
医生护士走了出去,单人病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蒋云书搜过,附近的帝都医院名扬在外,是为数不多的一家会招收oga医生的医院,曾经还因为一名alpha医生侮辱oga病人而直接辞退了那个alpha,因此算是一家比较明事理、思想较开放且对oga友好的医院。
蒋云书看着床上安安静静闭着眼的白糖,哪怕是最小码的病服对白糖来说都大得过分,松松垮垮地挂在骨头上,被床被盖住的身体只有一点起伏,单薄得像张纸一样嵌在病床上。
蒋云书捂住了脸,他很后悔,明知道白糖的精神状态不稳定,为什么不事先去院子检查清楚,为什么没有比白糖早一点发现麻雀尸体的存在,为什么修的第二学士学位不是心理学。
当时那种得知周安癌细胞转移到肺部时的无力感又来了,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掌心不是熟悉的纵横纹路与厚重的茧,取而代之的是光滑细腻的肌肤。
他是医生,却救不了想救的人。
挂在墙上的钟表分针走了十几下,蒋云书抬起脸,轻声动了动酸痛的腿,起身把窗帘拉上一半,房间立刻昏暗了些。
他踱步到病床前,把白糖早就盖过眼睛的黑发撩到耳后,沉默地看了一会,出门了。
病房是只有身份卡的人才能进入,除了他和医生护士之外,只要有陌生人物强行进入都会发出警报并通知他。
蒋云书确保病房是安全的之后,去到前台询问,“你好,请问你们这有心理科吗?”
心理咨询室环境温暖而放松,暖黄的灯光,淡绿的布艺沙发,一排绿植放在架子上,墙上挂着不同地点的开阔景色,木质桌子上的玻璃杯装着果茶,两片薄荷叶安逸地漂浮着。
一个戴着金丝框架眼镜的男人坐在沙发对面的椅子上,温和地笑了笑,“这里很温暖很放松对吧。”
蒋云书坐在沙发上,直接道:“医生你好,我不是患者,不用对我进行心理暗示。”
“怪不得,”男人脸上有了丝恍然,但依旧平和儒雅地露出一个微笑,“当我看到你进来时还惊讶了下,毕竟在这个社会上,天子骄子alpha们很少会有心理问题,就算有也是狂躁症之类的。”
“医生你不是alpha?”蒋云书礼貌地观察着他。
“我是,”金丝眼镜上的链子晃了下,医生笑着说,“你好,我叫秦终南。”
“秦医生,”蒋云书开门见山,“我想咨询一下我oga的事。”
“哦?”秦终南脸上的表情更意外了,蒋云书感觉到,男人看他的眼神认真了些,似乎划过了一丝欣赏与赞同,“为了自己的oga专门过来咨询的alpha更是少之又少呢。”
很快,听蒋云书说完后,秦终南之前的那两种正面情绪不复存在,带笑的眼里明晃晃地写着四个字:你不是人。
但医生的职业素养还是让他笑着说道:“蒋先生,这种情况下,想让您的oga恢复的话,是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与精力的,如果您没有这种觉悟的话,建议不要开始,否则半途而废只会对您的oga伤害更大哦。”
“我知道,”蒋云书没有犹豫,斩钉截铁道,“麻烦了。”
秦终南收了笑容,掀起眼睑,双手交握成拳打量面前这个容貌不凡的alpha,似乎在思虑蒋云书是否在说谎。
蒋云书只感觉到一种极强的压迫感,以及从生理上反馈的不适,后来他才知道秦终南在那时释放了信息素。
蒋云书皱了皱眉,大方地任由秦终南端详,不卑不亢地看向秦终南的眼睛,气势旗鼓相当。
半晌,秦终南又笑了起来,“根据你所说的内容,你的oga所有恐惧的源头都是你。”
“是。”
“那么,在oga恢复的过程中,”秦终南的眼睛弯成一条弧线,“也就是短时间内,蒋先生尽量少与你的oga见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