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株樟树下,秋风乍起,吹落了枯叶,打着卷飘在闻孝头顶。

    谢问似是嗅到一阵玫瑰乳香,僵硬了半晌的胳膊终于抬起来,轻轻拂掉那片叶。

    掌下是一茬茬刚长出的短发,有些刺手。谢问指尖停在半空,有风穿过指缝,他微微蜷起手指,欲放在身前人背上。

    “你怎么过来了。”闻孝后退一步,撤开双手,再不见方才的脆弱。

    谢问垂下手,眼底荡过千丝万缕,“小树托你写词。”

    闻孝讶异挑眉:“他确定要我写?”

    说起给乔新树填词,闻孝就头痛。

    ASD团之所以那么火,大部分要归功于前三。谢问自不必多说,方太子参加选秀当年上过十多次热搜榜,哪怕唱歌跳舞样样不行,也依旧扛得起话题和流量。

    而第三便是乔新树,横空出马的原创歌手,曾经拿下五大音乐平台连续47天热榜第一的成绩。也是当年在选秀期间第一个对闻孝施以援手的人。

    说来惭愧,闻孝那首塞进谢问门缝的歌,被串门的乔新树捡到

    我目之所向,是触不可及的高墙,

    我心之所往,是我到过最远的地方。

    结尾一句让乔新树把腾优的训练大楼跑了个遍,才找到闻孝。

    那个时候闻孝将将替太子爷泄完火。

    自那日起乔新树就跟方如生彻底不对付了,一个天天抓着闻孝写词,一个天天逼着闻孝做口活。节目组为此很是头疼,两边都不肯松口,本是僵持不下的局面,但不要脸的乔新树拉来了一个人。

    谢问出面,表示自己愿意和闻孝组CP,让编剧赶紧写剧本,空出闻孝的时间。

    最后在顶流和自家少爷中,腾优选了顶流。

    那之后除了团综和必要的活动,有乔新树的地方便不会有太子爷。

    不管怎样闻孝心里对乔新树都是感激的,后来顶着巨大的压力帮他填了两首词,成绩平平,被乔新树的粉丝喷不配给小树写词。

    但乔新树丝毫不在意,异常执着地邀请闻孝作词。

    闻孝知道,乔新树作曲自成一派,是圈子里难得的天才。他的曲调流畅自然,有迭有宕,记忆点强,自己写的词确实够不上。

    “你的词很好。”谢问认真道。

    闻孝抿唇:“把demo发给我吧。”

    “闻孝。”

    “嗯?”

    谢问微微低头,眼底若秋水,有不易察觉的波澜,唇色稍浅,淡似杏花。“鞋子合脚吗?”

    闻孝怔然,前不久的生日,谢问在他房间等了一晚,留下一双限量款球鞋。

    “我明天回淮海,”谢问轻轻指着他的衣服,“你身上凉,多穿点。”

    “走了。”

    闻孝望着他的背影,倏地涌起一股异样。谢问的衣摆被风拽拉着,步伐合着树叶凋落的节奏。明明是凌人的气质,为何藏着他看不清的柔情。

    “他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样。”

    闻孝的思绪被高晚打断,对方穿着冲锋衣,递给他一杯豆浆。

    “谢谢晚姐。”

    高晚缩着脖子站到树下,对闻孝温柔地笑:“之前在少年冲锋队,他一大早帮你做早餐,替你铺床搬行李,你受了伤他比谁都着急。”

    闻孝见她一副要倾诉衷肠的架势,忍不住就想逃。

    “我来中国这么多年,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你有胆识,而且善良。但是冷淡无情,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可上次见你生日过得并不开心,我就猜到一二。谢问对你和常人不同,或许,你可以试试?”

    “如果一直这样凉薄,亲近之人会为此所伤。而且我也想看见你真心地笑。”

    闻孝盯着被子里打着转的玫瑰花瓣,没有接话。

    上苍如此待他,教他如何不凉薄。

    高晚揉揉鼻尖:“我想说的是,你救了我一命,也救救你自己。”

    月光穿过窗弦无声地洒在地板上,角落里叠着两道人影,林邯将手臂抵在文一牧的喉间,神色晦暗不明。

    静谧的屋内甚至能听到两人的心跳,文一牧万分痛苦,可他什么也不想说。沉默的房间已经昭示着这是场注定没有结果的对峙。

    林邯骤然撒开手,退到床边坐下,不愿再看他一眼。

    “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林邯塌着肩,仿佛失去了灵魂的傀儡,他轻笑一声:“如果我不喜欢,你不会安稳地站在这。”

    “文一牧,你滚吧。”

    片场无人讲话,闻孝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导演似乎在掂量,一直没喊停。

    两分钟后柯泽直起身:“再来一条吧。”

    “小闻,”导演终于从板凳上起来,手里夹着剧本钻进拍摄的小房间里。

    “你最近进步很大,但为什么和柯泽对戏你就不在状态?”

    自打闻孝发现了柯泽的事,这几天连话也不敢同他多说,非讲不可的时候也是轻言细语的,唯恐惊扰了他的状态。

    “你好好调整一下,等会再拍。”导演拍拍闻孝的背,也没有多言责怪。

    柯泽等导演出去了,一屁股坐在闻孝身边,开门见山道:“你有真心喜欢过人吗?”

    闻孝不解:“这和演戏有什么关系。”

    “你没发现,你看我的眼神不是看爱人的眼神,而是看金主的眼神。别人也许查觉不到,但我和张导能分得清。文一牧是你的爱人,你不要用对付金主的那套去对付他。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这种浮在表面的爱意,非常虚假。”

    闻孝仿佛被人从头泼下一盆冰水,汹涌的寒意钻入他的骨血,他想说什么,但嗓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如果你想演好一出戏,就代入你自己,这是对角色和观众最基本的尊重。”

    夜里京城刮起大风,肆意地穿过高厦,擦过门窗,发出骇人的咆哮。

    闻孝缩在被子里叹气,如果他的敷衍那么明显,是不是意味着那几个人早已看穿了他。知道他逢场作戏,配合他的演出?

    图什么呢,闻孝不明白,难道他真就那么好肏,好肏到明知他虚情假意,还要给他资源么。

    他闭着眼,想起自己刚认识庄毅那会儿。人生中的第一个男人,又是把他带出荣县的人,有很长一段时间,闻孝的梦里全是庄毅。

    尽管他出现的晚了些,但闻孝依旧感激。无论庄毅在床上怎么肏他,他予取予求。想方设法地出道,也是为了尽快还庄毅的钱。如果不是倒血霉碰到了方如生,他可能真的会给庄毅肏一辈子。

    可惜他的运气向来不好,借着谢问的热度出了道,和腾优签了两年的合同,却也得罪了方少爷。他的资源越来越差,而庄毅一直不见踪影,这让他一度以为禾诚放弃了他。

    后来李重山找上门,他进了江山的剧组,直到那个时候,他才再见到庄毅。

    可那时已经物是人非,闻孝也再没梦到过他。

    他从没想过放弃,念书是这样,庄毅也是这样。可是命途艰难,上天薄待,他的挣扎和反抗全都无用。若非天灾人祸,谁愿意跑到这摊泥里弄脏自己。

    他是可以救人,但唯独救不了自己。

    次日闻孝是被小助理的门铃声闹醒的,他赤着脚下床开门:“你最好真的有事。”

    小助理瞪着眼:“有事,出大事了孝孝。”他翻出手机,打开微博热搜榜,只见热度第一栏赫然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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