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此君,今日七夕,若是再不早些下值,只怕衙门顶都要被掀了。”
骗她的,其实是自己提前交付完文书,早退回来了。
但他拉着她的手踏上花径,笑着另起话头,“此君快去换件衣裳,时辰尚早,现在出门,也免了推推搡搡。”
什,什么......
直到换完衣服,江玉卿还是有些呆愣,她讷讷,“出门......去逛集会?”
“此君今日可真是傻了。”
男人的衣服方便,段衡早就换好,见她一袭留仙裙转出屏风,若非已经绾发作髻,俨然一副闺中模样,不由轻捏俏鼻,言笑晏晏,“七夕没有宵禁,到时玉壶光转,鱼龙起舞,是平日里没有的热闹与繁华。——难道此君往日竟没去过?”
确实没有。
爹爹与师兄是男子,娇娇也被管的严,七夕对她来说,只是院外空旷的风声,还有远处斑斓的灯火。
所以她才会忘记,因为往年从未庆祝过。
不过现在......
江玉卿在门前停下脚步,右手被他握着,左手忍不住贴在胸前,情绪鼓胀,“可是我已经出阁......”可以随意出门吗?
段衡早知她会犹豫,从怀里取出两张代面,为二人戴上,再说话时,声音透过几层浆纸,有些闷闷的,“这般就好了。——你不是江家阿卿,我也不是段家阿衡。就算有人要参,也只能参一个没名没姓的无脸小卒。”
他眨眨眼,江玉卿不由轻笑,美目粲然。
“现在可以了?我的夫人。”
“……嗯。”
不再犹豫,她跟上他的步伐,一同踏入外面那片五光十色。
此时天色近晚,远处的天空被层层屋檐遮挡,将黑未黑。主街以及附近的街道张灯结彩,穿着短打的汉子们四处奔忙,以待庆典。
正是万家灯火时。
闲步的人渐多,道路两旁的摊贩已经劳累了一日,脸上都有些疲态,却仍笑着打点出新,准备着晚上的大丰收。
来到一家点心铺,段衡示意江玉卿慢待,进去片刻,拎着一个精致的小食笼走了出来。
“这是......”
江玉卿伸手欲接过,段衡轻轻抬高胳膊,直接从笼里取了一块糕点,快速抬高她面具,塞进嘴里,再拉下面具。
他的动作太快,等她反应过来,嘴里已经漫上一丝甜味。
嗯......
还有一股清香,像是茉莉。
她细细咀嚼完,迟疑道:“这个味道,有些熟悉......”
她实在太可爱,段衡忍不住隔着面具轻碰她嘴唇,“傻此君……乐县的药,你忘了?”
这个吻十分浅淡,宛如蜻蜓点水。
但隔着面具,江玉卿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轻抚代面,她掩饰性地低头往前走,“原来是这样......”
那时候爹爹让她制作祛暑药膏,她手边恰好有些茉莉花瓣,想着茉莉馥郁,便加进去增香。
没想到他都记着,还特地在巧果里添上......
所以他是从何时想娶自己的呢......
只是因为自己听爹爹的话,给他做了些药膏,就肯为她付出至此吗......
江玉卿想着事,没注意身旁一个男童窜来,被段衡揽在胸前,险险避过。
没了遮挡,那孩子眼看就要一头撞在柱子上,段衡眼疾手快,揪着他的冲天辫拎了回来。
虽然没有撞到脑袋,但头顶被扯得生疼。
孩子回头看一眼段衡,看不到他脸,只看到月白的下摆。
“......”他嘴巴一瘪,开始酝酿一场雷雨。
这可真是……
江玉卿急忙蹲下身,摸摸香囊,还好,还有糖,倒出来,塞进他嘴里,被段衡捂得温暖的手轻轻揉着他头发周围的头皮。
“娃娃不哭,吃糖......”
嘴里甜甜的,娃娃忘了哭泣,眼睛一眨,掉下唯一的一粒金豆子,“啧啧”地吸着糖水,疼痛早就被抛在一边。
段衡冷眼看着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胖胖的小沙弥。
仗着年龄的优势,肆无忌惮地享受着她的关怀与亲近。
明明应该只是他与此君的节日。
刚好孩子的母亲寻来,他随意应付两句,有些用力地拉起江玉卿,继续往前走。
江玉卿还以为他是急着去看表演,不以为意,只是加快了自己的步子。
“子观……你说,我们什么时候会有孩子?”
走的太急了,她有些喘,却仍掩不住语气里的期待与雀跃。
段衡蓦然放慢了脚步,有些迟疑,“此君......想要孩子?”
奇怪地看一眼段衡的侧脸,江玉卿不明白他怎么又走得慢了。
“唔......也没有......不过我听说,成了亲,娃娃自己就会来的......为什么我们的还没来?”
原来只是好奇。
段衡悄悄松了一口气,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娃娃没来,自然是做爹娘的还不够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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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h
舟(高h)
怎么样才算努力?
子观已经很努力了,她没有见过比子观更努力的人。
手不释卷,勤耕不辍,博学多识,触类旁通......
一切美好的词语都可以用在他身上。
至于她前去送饭时看见的那个冷肃的子观......
她隐约能感受到他竭力隐藏了一些什么。
但是应该只是在休息吧。
所以......不够努力的,是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