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翠小说 > 都市小说 > 回到六零年代 > 71.惠安县
    惠安县公安局,早春天气干冷,火炉上烧着开水,屋子里烟雾缭绕。

    徐友亮帽子扔桌上,风纪扣敞着,仰在椅子上一根接一根抽烟。

    咳咳萧队长呛的干咳几声:小徐,最近你烟瘾可见长啊一天得大半包吧

    自从大年初一徐友亮阴着脸从外面回来,快一个月了,就没见他脸上晴过,整天不是皱眉头就是玩命抽烟,看着让人揪心。

    萧队长摇头,想起上回那个叶青过来时候的情景,两人也不知道闹了什么矛盾,好家伙上来就是一巴掌那可是老爷们儿的脸啊说打就打,什么脾气这是两人说结婚都说小半年了,从国庆推到元旦,又推到农历年底,拖到现在还是没结成,到底还结不结啊

    刘局也点了一颗烟:小徐,和小叶吵架了吧要不这样,你让她过来一趟,我给她做做思想工作,都要结婚了,能有什么大不了的矛盾

    他心里现在是一百二十个不满意叶青那天当他面甩徐友亮耳光,看得他火起,这个小姑娘实在太骄纵了

    刘局五十多岁,虽然平时上班和这个几人没大没小,但在他心里看徐友亮就跟自己儿子一样。盼着他结婚生子找个贤惠的媳妇过日子,那个叶青除了长得漂亮,其他还真没什么可取之处

    这么长时间,徐友亮一趟趟往新南跑,一趟趟的瓜果蔬菜往那边送,节衣缩食给她买这个买那个,怎么就不见她来惠安一趟

    结婚这么大的事,徐友亮一个人东奔西跑尽心准备,什么都替她着想,连嫁妆都打点好给她寄过去,现在她倒拿乔不肯嫁了不知好歹

    刘局压着一肚子火气没把话说的太过,谁让徐友亮喜欢呢年轻男人就是注重外表,找媳妇哪能只看脸蛋儿就算要找漂亮的,温柔懂事的漂亮姑娘惠安县没有吗

    小徐,你倒是说说,叶同志为什么还不同意结婚她跟你提什么条件了吗老王关心问。

    现在城里小姑娘结婚要手表要缝纫机,这些东西虽然难搞,但也不是买不来,那个叶青看着是个爱穿爱打扮的,弄不好问题就出在这些东西上。

    萧队长也忙说:对对,她提什么条件你说说看,咱们给你想想办法,都满足她

    刘局压住火气点头:小徐,你说出来,有困难大家一起解决,别闷在心里。

    徐友亮掐灭了烟,终于开口:你们不用操心,我没事

    萧队长一听就急了:什么叫没事你整天魂不守舍的也叫没事准备结婚都这么长时间了,你也老大不小的,要么结婚要么散伙她这样拖着你到底想干啥

    刘局皱眉:处对象跟干革命一样,不成功就继续努力还能在一棵树上吊死道不同不相为谋,实在不行就快刀斩乱麻,断了重新找一个

    老王叫好:对不行就散反正小徐不吃亏

    徐友亮冲老王瞪眼:瞎说什么我俩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

    老王忙摆手求饶:没没当我什么都没说。

    萧队长笑:那更简单了,不合适就分手呗以前你嫂子给你介绍的姑娘,不是看过两场电影后觉得不合适就不处了

    那小姑娘长得也不差,人勤快会过日子,通情达理人也懂事,比那个叶青可强多了。谁知道这小子死活看不上,害得人家姑娘往他家跑了小半年,话里话外的意思让给再说和说和,愁的他老婆不行,直到听说徐友亮和别人搞上才不来。

    老王半真半假玩笑道:黄干事到现在都还没处对象,没准还惦记着小徐呢,要不你们俩再试试

    县委的干事黄蕊,大学生,干部家庭出身,人长得那叫一个漂亮一米六八的个头儿,要模样有模样,要气质有气质,端庄大方,和一米八五的徐友亮站一起,那叫一个般配

    当时两人前后脚分配来,是县委大院公认的一对金童玉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黄蕊对徐友亮有意思,隔三差五的借书借报纸往跟前凑。偏就徐友亮不冷不淡的不给人家回应,要是这俩人在一起,还有那个叶青什么事

    听他们调侃,刘局心情舒服多了,小徐长得精神,单身一个人没有拖累,工资高粮食高,什么漂亮小姑娘娶不着

    至于他和那个叶青发展到什么程度,反正男同志在这上面不受影响。她要是敢来惠安闹事,诋毁徐友亮生活作风,自己随便动动手就能压制住,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小徐,你嫂子她娘家表妹还好几个没对象的,要不要再给你介绍个到时候咱们做亲戚。萧队长玩笑。

    老王忙说:我爱人她们宣传队好些个小姑娘呢小徐喜欢什么样的叶同志那样的也有

    徐友亮又一眼瞪过去,吓得老王忙住口。

    刘局笑道:都别急,做事要有始有终,什么时候跟那边交代清楚了再找也不迟,别弄得拖泥带水

    晚上下班,徐友亮心不在焉,回到宿舍锁好门拉上窗帘,打开写字台上的台灯。

    拉开抽屉,日记本下面是叠放整齐的一沓纸片。红色软包中华烟盒拆开夹在书里压平整,一张张的摞起来,总共十二张,闲着没事总要翻一翻。

    日记本里贴了厚厚一沓车票,旁边各种枯燥乏味的场景记录。没有任何心理描述,也没有任何感性词汇,只有自己能看懂写的是什么。百看不厌,每看一次那些情景好像又都重新经历一遍。

    徐友亮点着烟怔神,想不明白和她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

    翻开看了无数次的日记,从第一次去新南开始看起。

    那天她穿着旧棉衣,头发蓬乱的在人群中挤着排队,左冲右挡抢购大白菜,那么一大麻袋扛在瘦弱肩膀上,让人看着心疼。

    见到他后的欣喜不是假的,有意无意的和他亲近,毫不避讳的关上门和他独处证明她也喜欢他。

    果然,她先主动示爱了,从新南寄衣服过来挑明心意,他压抑住狂喜,拍了电报过去回应。

    漫长等待,谁知道竟再没动静了。

    姑娘家矜持等着他主动

    于是他又一次去了新南市,没有找她,自己一个人悄悄侦察。

    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和小洋楼的那群邻居已经打得火热,尤其是资本家田玉茹和那个账房。

    穿的漂亮了,人也越来越美,跟她交好的几个矿区工人有三个未婚男青年。顺着线索摸下去,这才得知她在矿上认亲的闹剧,顿时哭笑不得。

    那哪是要认亲分明就是摆了圈套过河拆桥,什么千里寻亲,只是她办户口的借口吧

    想起办迁出证时候她送的锦旗,年纪轻轻跟谁学的这一套行贿她那点小心思谁还看不出来他那时候在她心里是什么角色被利用的傻瓜施展美人计的对象

    翻找档案,找老吴套话,猜测她口音联系到当地公安局查询,竟然查不到半点有关她的蛛丝马迹,难不成从天上掉下来的

    再想想,估计以前不叫这名字,养父也不姓叶,恐怕还是四处漂泊居无定所那种。

    仍旧不甘心,一次次悄悄过去新南跟踪侦察。

    除了吃就是穿,整天傻乐呵没心没肺的样子。扎在人堆里排队抢粮食,油票盐票分不清,被人偷走半袋红薯干没察觉,掉了钱也不知道她怎么活下来的

    后来看到她到处转悠看招工,还在矿上报了名,趴在墙上认真填写报名表的样子让人心酸,这是没钱了吧

    回去后总是心神不宁,鬼迷心窍的写了封表白信寄过去,以为她会顺杆爬过来投奔,谁知道又是石沉大海

    再次过去时候才知道原来她已经在矿区上班,还是厂委要培养的接班人,瞧那副小人得志的傻样,想想就好笑。

    一天两天七十二天,日子越发的煎熬,她怎么想的打算在矿上嫁个工人还是年纪太小没开窍没有亲人护着,不知道给自己找个依靠么

    又一次去省城看信,结果她跑来北泽,千里迢迢的背着锅连夜坐车赶过来,非亲非故的人也值得她这么上心恐怕是给自己留后路吧

    装傻充愣小聪明有余,胆子也大,还不是一般的大。敢孤身一人坐他的车走夜路,敢在他这个年轻男人的宿舍借宿。太缺心眼荒郊野外,深夜大雨天孤男寡女她就不怕他起歹意还是对他十足信任

    挑明了跟她说处对象,她又在装傻充愣还言辞挑逗让他追求,胆子太大了

    不能再留她一个人在外面,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

    他还没开始行动,谁知道她表白信却来了,写的乱七八糟前言不搭后语,让人哭笑不得。

    什么身高一米六五肤白貌美三围标准,听话乖巧善解人意大姑娘家家的也不害臊

    后面的内容却让他心疼不已,姑姑嘲讽她吃白食,舅妈骂她是爹妈不要的拖油瓶,还有表弟表姐什么人都欺负她

    哪来的这堆亲戚都是养父那边的收养了扔到亲戚家寄养虽说日子不好过,这么一小丫头能吃得了多少给口饭就能养活,何必要刻薄她呢

    徐友亮仔细折好薄薄的两张信纸放回原处夹好,又点了一根烟,吞吐间盯着烟雾愣神,想起自己在部队寄住时候的情景。

    那时候曾叔还在炮兵团,曾婶带着几个孩子过来随军,宿舍住不下,曾叔就带着他们搬到一栋二层小楼,一家人吃住一起。

    十来岁的他丝毫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也不管人家才是曾叔的亲儿子亲侄子,惹他不高兴了举拳头就打。几个半大小子整天把家里闹的鸡飞狗跳,曾婶没少告状。

    曾叔不但没指责,还给他讲战略战术,教给他怎么把人打哭了再安抚住。要么不打,要打就往狠里打,关键是要让对方挨了打还心服口服。

    屡试不爽,刘局家的几个小子都被他教训的服服帖帖,当时还在部队当通讯兵的萧队长也没少被他捉弄,现在怎么就搞不定个女人呢

    徐友亮烦躁,合上日记本,放抽屉锁好,洗漱过熄灯睡觉。

    闭上眼睛,脑海中又是叶青细致嫩白的样子,那晚所有细节都记忆犹新,梦里又一次陷入旖旎场景

    一夜筋疲力尽,天光大亮,徐友亮起床后懊恼盯着被单,气急败坏的撕扯下来,团了团扔到衣盆里。

    洗漱过去食堂吃早饭,周末无所事事,徐友亮叹口气,端着衣盆去水房。

    县委大院的家属区比原先公安局的宿舍楼人多,地方也大,周末水房里挤满了人。

    长水泥池子,两排十几个水笼头,尽是家庭妇女和年轻女同志在洗涮。

    徐友亮随手把衣盆扔到池子里排队,自己走到窗户前靠着墙吸烟。

    早春天气,外面树上的枯枝茬刚刚长出新芽,日头正好,仍是干冷,新南市估计要暖和些

    不知过了多久,叽叽喳喳的声音总算消停。

    徐友亮抬头一看,水房里就剩三五个女同志在洗衣服,水笼头都空了出来,只有自己那盆孤零零在一边放着。徐友亮掐了烟挽起袖子,准备动手。

    徐徐同志,我帮你洗吧

    蚊子哼哼般的声音,徐友亮皱眉,低头看跟他说话的人。

    两根麻花辫,灰蓝色的旧罩衫打着补丁,脑袋垂到胸前也不抬头看他,两只手使劲搅着衣角,耳朵通红。

    徐友亮轻笑:那多不好意思

    姑娘抬起头,脸颊通红:没没关系,这不是男人干的活儿,还是我洗吧

    徐友亮歪头盯着她问:你是哪个单位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姑娘脸又红了下:我我在食堂上班。

    叫什么名字

    何淑敏

    徐友亮笑笑:何淑敏同志,谢谢你好意,不过要是让你对象知道你帮我洗被单不合适吧

    何淑敏急道:我没对象说完又害羞低下头。

    哦那就有劳了,给你洗衣粉,搓干净点,多漂洗几遍,水盆里一点泡沫都不许带,记住没徐友亮说。

    何淑敏忙点头:都记住了,搓干净,多漂洗几遍,水盆里一点泡沫都不带。

    徐友亮笑笑:真聪明。

    何淑敏脸又红了。

    徐友亮扔下衣盆回了宿舍,插好门拉上窗帘继续看日记。

    收到叶青表白信那天是周五下午,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控制不住的狂喜和激动,请了假就跑去省城车站。

    那天是小周末,周六还要上班。

    早晨七点到站,一路跟着她去了国营早点铺,见她掏出自带的馒头只要了一碗三分钱的咸豆花,一边吃还一边眼馋地盯着别人碗里的馄饨。

    看得他好笑,这只馋猫,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工资一个人花居然熬不到月底真的只剩八毛钱啦真不让人省心

    然后又看她跟没事人似得跑去上班,下车间动员宣传,跟工人理直气壮叫板,听得他直头疼,她可真会得罪人,缺心眼啊

    中午换好衣服现身,她眼里的惊喜又是毫不遮掩,扯住他胳膊就去了食堂,大大方方把自己介绍给一桌人,那三个未婚男人也在内。

    看她有样学样和自己共用碗筷,同桌人惊诧的目光让他觉得好笑,这个笨蛋还挺容易教的,慢慢来

    再一次正式踏入闺房,里面的情景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她居然独自跑到黑市买了一堆违禁的破木头,还找到鲁能做了一屋不合时宜的家具,胆子太大了不过看她忙里忙外殷勤的样子,这些事暂且都可以押后不提,他顾不上多想其它。

    转天早晨,又是终生难忘的场景,贴身的乳白小衫紧箍着凹凸玲珑,起起伏伏的柔软曲线竟然令他难以自持

    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转瞬即逝,返回时火车到站那一刻,他就开始盼着下一个周末。

    徐友亮细细回想刚交往时候叶青的举动,她故意把衣服泡在盆里让他洗,偷懒不擦地等着他收拾。然后躲在一旁像只偷着腥的猫一样,以为奸计得逞得意偷笑

    这个傻子,还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窗外大喇叭传来恼人的声音,徐友亮惊醒,该吃午饭了。

    收好日记本,徐友亮锁上门出来,端着饭盆去食堂排队打饭。

    今天食堂做的是绿豆杂面条,白菜炸酱的卤,徐友亮坐下翻动筷子,看到碗底的两个荷包蛋突然就是一怔。再抬头,看到窗口里面冲自己含羞微笑的女同志觉得有点眼熟,好像是帮忙洗衣服的那位,心下释然,不客气的大口开吃。

    周末没出去啊有人坐到对面。

    徐友亮抬头:黄干事吃饭

    黄蕊矜持点头:是啊,周末在宿舍看书,不知不觉就到中午了,险些错过时间,今天的面条还不错,咱们食堂做的炸酱最地道。

    徐友亮笑笑,继续埋头吃面。

    你怎么最近周末都不出门了黄蕊问。

    谁跟你说我周末一定要出门徐友亮反问。

    黄蕊笑笑没答话。

    沉默一会儿,黄蕊又问:你省城图书馆的借阅证能不能借我用我想找本英国古典文学。

    徐友亮点头:可以。

    那太好了你什么时候方便我找你去拿。黄蕊雀跃。

    我下午在宿舍。

    你最近还去省城么我一个人走路去省城不太安全你们局自行车能外借么

    不能。徐友亮道。

    那怎么办我答应了以前导师要写一篇关于中世纪欧洲诗歌题材的论文,现在要找素材,可是咱们县委的图书有限,我想尽快找时间去趟省城

    徐友亮吃着面心不在焉,女人都爱呱噪叶青好像有时候也话多,不仅唠叨,还连说带比划,扒在他身上又蹭又摸。又是蹙眉又是嘟嘴,前面说完后面又否定,然后她自己又乐的前仰后合,真是让人又气又笑。

    徐友亮你笑什么黄蕊问。

    徐友亮恍惚,刹那间错觉以为叶青在叫自己,醒过神才发觉是对面的黄蕊。

    没什么,黄干事学识真渊博。徐友亮笑道。

    黄蕊被那个笑容晃的一怔,顿时心神不宁。

    洗涮好饭盆,徐友亮回宿舍继续看日记。

    交往的时间越久他越觉得情行似乎不太对,她不写信不查岗不追问,让他觉得自己不像是和她在处对象,而是关系一般的男女同事。

    越来越严重的危机感,他几次故意流露出对其他女同志的好感和好奇,她居然毫不在意

    他开始不断地插手她生活的方方面面,粮票,蔬菜,布票,红糖看电影逛马路。一次次努力越来越细致的体贴,终于看到她眼里越来越强烈的依赖,让他长长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却令他有些恼火。

    他做了这么多,她始终理所应当的坦然接受,他说的话却一次次被她忽略忘记,而她的喜好却不许他半分忽视。

    她不喜欢吃甜腻腻的蛋糕,第一次勉强尝了尝,第二次干脆不吃,他故意买了第三次,结果她发脾气了。

    这些臭毛病都得给他改过来而且一定要让她改的服服帖帖彻彻底底

    还没等他行动,那天,她主动凑上来,两人第一次突破防线近距离触摸。

    柔软香甜的嘴唇,火热的舌尖,动作有些生涩,手下也没什么章法,却引得他烧起熊熊大火

    起了个头她就开始闭着眼睛享受,他反客为主,翻身压倒一遍遍吻到她缺氧窒息。还是一幅理所应当坦然接受的样子,嗯,这一点暂且就不用改了,很好

    他沿着后背摸到她的她的全身都软绵绵,骨头呢那个地方会不会更软她严防死守,抓住他手腕,不允许他下一步动作。

    到了晚上,到底还是被他突破了又一道防线,摸到令人心驰神往的两团绵软,滋味是怎么个销魂

    那晚是他离开最晚的一次,差点没赶上火车,却也是最开心的一次,从没像那次坐返程车时的愉悦。

    徐友亮回想起那天细节又觉得胀难忍,正要自己纾解下,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谁徐友亮声音懊恼。

    徐徐同志,我,被单晾干了,我给你送过来门外怯怯的声音。

    徐友亮放好日记锁上抽屉,系上裤扣,拉开窗帘见外面阳光刺眼,刚刚下午三点多钟。

    徐友亮站起身去开门。

    何淑敏怯怯站在外面,手里捧着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单。

    太谢谢了,还麻烦你送过来。徐友亮笑的阳光。

    何淑敏脸又红了:不不麻烦,我,我帮你缝上吧

    徐友亮略怔下,挑眉笑的越发热情:那太好了,我正发愁找谁帮忙呢,快进来

    徐友亮把屋门大敞开,棉布门帘掀起来挂门沿上。

    何淑敏低着头走进来,这还是她头一次来单身男人的屋子,心跳扑通扑通的。

    县委大院后面的北房,挑高明亮,屋子里水泥地面光滑干净。

    通透的大开间,冲门口生着蜂窝煤炉子,对面靠墙窗户下放着写字台,上面书本文件都摆放的整整齐齐。

    门口一边沿着墙放着橱柜,上面的锅碗瓢盆都是崭新的,样样齐全都还没拆封。

    洗脸盆架上搭着旧毛巾放着旧脸盆,一旁搁架上摞着新脸盆新毛巾和香皂盒,新牙缸和新牙刷都是成对的,花纹颜色都一摸一样。

    左首里间放着一张大床,仔细看是两张单人床拼起来的,里面一半摞着全新的大红毛毯毛巾被床单新枕巾也是一对的。

    外面一半铺着半新不旧的床单枕巾,单人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他平时睡这里么

    何淑敏捧着床单怯怯站在屋里正当中,不敢往里走。

    徐友亮抱过棉被胎放床上:就在这里缝吧,地方够么屋子太乱,都是我准备结婚的东西

    不乱不乱何淑敏忙摆手:半边就够了她从不知道单身男人的住处能这么干净,那女人不是一次也没来过么平时都是他自己收拾

    何淑敏偷眼悄悄打量徐友亮,他今天没穿制服,浅灰色的羊绒衫露出白衬衣领子,笔直的双腿把蓝色裤子穿的那么好看。皮鞋擦得一尘不染,人和屋子都让人觉得干净踏实。

    何淑敏心慌意乱铺好被单,放上棉胎,蹲在地上开始熟练缝起被子。

    徐友亮摇头笑笑,继续坐回写字台前,拿起一份文件随意翻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何淑敏,你在家常做这些

    嗯,七八岁时候我娘就教我拆洗被褥了

    徐友亮心想,叶青从小没有母亲,那些亲戚恐怕只会使唤她干粗活,女孩子该学的都没教她。

    你在食堂上班累么徐友亮翻着文件问。

    何淑敏心中一颤:不累就是洗菜切菜,一点都不累。

    你家兄弟姐妹几个

    六个,上面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都成家了,下面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两人正聊着,门外又走过来几个人。

    小徐,你果然在宿舍怎么大敞着门啊你那人说着话进来,猛地看见里边正在缝被子的何淑敏,怔了下。

    徐友亮笑着站起来:赵科长大驾光临啊快坐黄干事周干事请坐。

    赵洪文尴尬笑笑:屋里有客人啊我们不打扰吧

    他老婆周梅使劲掐了他一把:瞎说什么呐黄蕊,来我们坐。

    何淑敏拘谨地站起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徐友亮指了指被子笑道:何同志好人要做到底,答应了帮我缝棉被不许半路逃脱,刚缝了半截你让我晚上怎么睡

    何淑敏踏实下心来,蹲下继续缝。

    噗嗤黄蕊笑出声:徐友亮你可真缺德自己偷懒使唤人家给你缝被子

    屋里气氛轻松,四个人都落座。

    赵洪文刚三十岁就当了县委组织部的副科长,他老婆周梅和黄蕊是同学,一起分配到县上的大学生。

    徐友亮递过一支烟,赵洪文掏出火柴刚要点燃,周梅拦住:抽什么抽你们男人就知道抽烟呛死人啦不许抽

    赵洪文没敢抽,把烟放进口袋尴尬笑笑。

    徐友亮摇头好笑,叶青就从不管他抽烟,每次还抢着帮他点,花样百出

    点燃一支,徐友亮吐出白雾,脑中满是那次叶青坐在他小腹上,划火柴给他点烟的情景

    咳咳黄蕊干咳:你也少抽点吧,对身体不好。

    徐友亮置若罔闻。

    屋子里五个人,何淑敏蹲在床前缝棉被,赵洪文周梅两口子坐一起说话逗趣,黄蕊坐在徐友亮身边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徐友亮,你最近都看什么书黄蕊歪头问。

    徐友亮举了举手里的文件:这不正在学习上级精神么要求进步。

    黄蕊笑:你少来半天都没翻页了,你这哪是进步的态度

    徐友亮也笑,放下文件,去橱柜拿出瓜子花生给他们吃。

    何淑敏,过来吃瓜子,待会儿再缝。徐友亮招呼。

    何淑敏怔了下:你们吃吧,我还差几针就缝完了

    过来徐友亮命令。

    何淑敏忙不迭放下针线,拘谨的凑过来,抓了一小把瓜子,低头坐在小凳子上轻轻磕。

    黄蕊眉头轻蹙:徐友亮,你答应我的借书证呢

    徐友亮拉开另一只抽屉,从里面找出借书证,递给黄蕊。

    黄蕊笑着接过揣兜里,站起来四下参观。

    你这屋子收拾的真不错写字台哪弄来的书架也不错,这么多书啊还有古典名著,我喜欢这本

    别动徐友亮喝止。

    黄蕊尴尬的停住手,咬着下唇站在书架前。

    徐友亮过去关上门扇: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气氛瞬时尴尬,周梅碰了碰赵洪文。

    赵洪文反应过来干笑道:对对,唯有书和老婆不能他人碰也

    徐友亮轻笑,黄蕊也放松笑下,嗔了他一眼,大大方方坐回座位。

    四人继续说笑,何淑敏缝好棉被告辞,徐友亮连声道谢,客气送人出去。

    周梅眼神示意,赵洪文忙说:小徐,下周大礼拜,你不出去吧

    徐友亮想想点头:应该不出去,有事

    赵洪文笑道:听说省城新开了一家驴肉火烧饭馆,不收粮票,那火烧做的绝啦还有驴肉汤,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咱们去趟打打牙祭

    龙肉汤徐友亮又想起新南市僻静小巷里的老驴头,每次叶青捧着碗吸溜溜喝汤的样子小馋猫

    好啊到时一起去。徐友亮痛快答应。

    周梅松了一口气,和黄蕊打了个眼色,拉着赵洪文告辞离开。

    天色暗下来,徐友亮打开灯,屋门继续大敞着。

    有点冷黄蕊轻轻抱肩。

    你不去食堂徐友亮拿着饭盆问。

    黄蕊愣了下,马上道:这就去,我回宿舍拿饭盆。

    一起徐友亮邀请。

    好黄蕊惊喜点头。

    徐友亮笑笑,等人出去,关了灯锁好门,和黄蕊去了食堂。

    晚上食堂,人们都注意到往日的冷美人,大学生黄干事跟着公安局的徐友亮一起来的食堂,两人坐一桌有说有笑。

    窗口里的何淑敏怔怔望着他们魂不守舍,好几次都给人打错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