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世铭一如既往地每天都早早地来上班,因为他不像别人,白天还有个别的工作,或者是正常的兼职,他的工作就只有这个,他必须要认真面对。他投的所有简历都石沉大海,对任何行业毫无经验的三十岁男子连廉价劳动力都没机会当。
每天夜里来到这里,他就会去那个小阳台,那里有小玉,自从那天在四零八房间里被陶艳萍和陈美妮折磨,小玉帮了他之后,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
小玉也是每天都在那里早早地等着他过去,有时候带来几包薯片,有时候是一瓶破和一包花生,说的都是些有的没的琐碎,但他却能从中了解小玉的身世和她所有的一切,她对他是什么都会说,什么都敢说,而他对她却什么都避讳,只当个专心的聆听者,以他多年观察女人的经验,这个小女孩八成是喜欢上他了。可他觉得,他现在配不起拥有任何女人,特别是小玉这样的好女人。自从上次被陶艳萍和陈美妮弄得半死不活以后,他的心更凉了,每天活在胆战心惊的担忧里,他知道现在的陶艳萍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陶艳萍了,现在的陶艳萍已经是个神出鬼没的女魔头,说不定哪天她不高兴了又得冒出来找他开刀,况且他还欠着她的钱,这让他每一天都活在忐忑里,因而更不敢对别的女子有别的居心。
“怎么了?欧哥哥,我见你这些天好像有心事,敢不敢跟小玉说说呀?”
小玉笑得很调皮,但他知道她只是在故作轻松,她在为他担心,那天的事情她从来没过问,她一直在等他主动开口。
“没什么,就是休息不太好,累的。”
欧世铭又怎么会跟她说太多?
“哦——”
小玉拖了个长长的遗憾尾音。
两人沉默,小玉又想开口说什么,斌仔就急匆匆地过来了,这次他的表情变得万分严肃,不似平日。他用万分低沉的嗓音说:“小欧,老板找你,让你马上过去。”
一说到老板,欧世铭顿时醒悟,那天小玉说的老板也姓陶。
所以,他见了陶艳萍倒是一点都不惊讶。
她坐在办公室的转椅上,面向窗户,外面狂风大作,已然是初冬的气息。她背向欧世铭坐着,说话也不转身,“12号,请坐。”
她叫他十二号,分明就是侮辱的距离,可是他不在乎,也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在乎,他慢慢地在她对面坐下,搓着手,这个时候,在她面前,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卑微,他想开口叫她放过他,饶了他,可是他内心还有一丝残存的尊严不让他主动这样说,更何况,他比她还忘不了三年前的事情。
她久久不说话。他便开口:“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情?”
上次被她们在四
零八房间下药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是小玉救的他,他不知道小玉是自己主动的还是有人指使,或者是陶艳萍不敢让他死去让小玉来帮忙也未可知,总之他很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她转过身来,弯下腰,她弯腰的姿势很美,比三年前的时候更美,甚至比她在学校里当校花时候的那个她更美,他看得有些呆了,三年了,他们第一次这般平静地相处,“啪”的一声,一份文件摔在桌面上,打断了他对于无耻过去的回忆。
他疑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可既然是丢给他的,那应该是给他看的,他这样想着就打开了。
“辞职申请”四个大字赫然入目,他惊了:“这是什么意思?”
“给你的,你只需要在上面签个字,你欠我的所有钱都不用还了,就当做是我们会所给你发的工资,你还挣了不少。”
陶艳萍站起来,看着他继续道:“慢慢看,我十分钟会回来。”
他突然起身拉住往外走的她,嘴唇哆嗦着问:“陶艳萍……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已经气得青筋直冒。
她慢慢拿开他的手,“意思很明显,就是要你滚蛋!”
那双直透人心的眼睛看到了他的骨头里去了,带着刺,让他痛得忘记了尊严,连个为什么都不问,只直接地“扑通”一声给她跪下来,“不要!艳萍,我求你……不要炒我,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我只求你让我继续留下,孩子还要上学,我爸妈——”
“你少给我提那个孽种!你签也得签,不签我自然有办法让你签!”
陶艳萍不耐烦挣脱他的拉扯,摔上门走出去。
欧世铭从地上爬起来,拿着那份陶艳萍早就给他拟好的辞职申请,里面罗列了一条条无中生有闻所未闻的辞职理由,他静下来,越想越觉得奇怪,既然如此,她当初何必让他进来?她难道不知道他进来吗?员工的变动她都不知道的吗?这里才多大?越想越觉得蹊跷,那个完全不熟悉的“技术支持”怎么会把这等好事介绍给他?还有刚开始跟他一起来应聘的两个人,他们根本就不算是新手,那是从某天跟小玉聊天的时候得知的,他们有一个在这里干了半年,有一个干了八个月,当初他并没追究,现在他算是明白了,这他妈的根本就是个套!陶艳萍玩弄他的套,他睁着眼睛就跳进来让她玩弄了,现在她玩腻了,就踢他走了。
好你个陶艳萍!他气得发抖,将辞职申请捏成一团,眼眶里流出了不争气的浊泪,欧胜根,即使你知道了,你又能怎样呢?
门打开,陶艳萍进来,没等她开口,欧世铭就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既然是个陶艳萍布的局,他不想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