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谷大红留给你的。”胡鹏飞把一只信封递给了孟浪。
信封里面有三大张纸,其中两张纸上都是人名和地址,以及家庭情况,还有一些数子。在一张手纸上,是谷大红给孟浪的留言:
孟浪:
谢谢你能这么瞧得起我。
其实活着就是灾难,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只是没有勇气了断自己。当然,在勇气之外,我还有一些责任要负,不像你这个狗杂碎,整天无所事事。
你知道我是怎么完成我从小学到大学的学业的吗
没有我们村里人的接济,我根本不可能读完小学。
母亲死得很早,父亲瘫在床上,我还有两个妹妹。这样的家庭环境下,我不可能读中学、大学。全村七十六户人家都给我家送过吃的穿的。他们和我家一样贫穷,可他们还是接济着我读完大学。若不是为了报答一村人的接济,他妈的我不会呆这个婊子一样的城市里。
我知道你对我有看法,说是一种仇恨感会更准确些。
这下你满足了死也得找个垫背的。不过也不能完全把责任推到你身上,若是我能咬牙挺住,不畏惧折磨,即使被他们打死,也不可能让他们在我身上得到什么,偏偏我是个经不住拷打的人。
我失去荣誉无所谓(现代社会的荣誉有多少真实性),可是当我肩膀上有责任时,我非得有一份荣誉,有一种权力。所以才会和别人上床。因为我想把手中的权力掌握得更久一些,我需要钱,需要更多的钱。我知道我的能力十分有限,可我答应过全村人,我要报答他们。
我承担着五十二名孩子和青年的学习费用,那是我的责任。
可我完蛋了,我再也搞不到一分钱了。
你心里明白,是你陷害了我。
好了,我不怨恨你了,其实多少年来,我也是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无论是贪污还是受贿,总是提心吊胆,睡不好吃不好,连结婚都不敢,我知道事情迟早要暴露的,又何必结婚害女人这几天下来,我忽然发觉,与你比较,我依旧是一个有良知的人,与社会上许多人比较,我活得无愧。听好了,你这个狗杂碎。
我抽屉里有一份名单,两张纸,五十二个人。归你了。如果你裤裆里的东西还在,还挺得起来,希望你负起这个责任来。
狗杂碎,别忘了你曾经对我的承诺,在大酒店里。
我出来之后就会来找你,怎么说你也得给我安排下半辈子的生活了,还得为我找个女人,一出来,就能结婚。
谷大红
孟浪把纸条塞在信封里,翻来覆去地看着信封,像是准备一直保持这么一个动作。在一个十字路口,胡鹏飞停下车,孟浪才把信封放进口袋,他看着前面亮着的红灯,平静地问胡鹏飞,“陈见明怎么样了”
“逮捕了。”胡鹏飞脸不变色地回答。
“你不是说没事的”
“那时材料已经到了检察院了。”
“你习惯于说谎”
“不是说谎,是技巧。”
“你还有什么技巧”
“其实像陈见明这样的人,还是进去几年好,虽说饭碗砸了,性命保住了,划得来。”胡鹏飞自顾说着,“吸毒的人,我见多了,那些上了瘾的,没几个能活得长久,靠他们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把毒戒掉。再说了,陈见明已经开始以贩毒来维持自己吸毒了,我担心他周围的学生,说不准哪天,他会向学生兜售毒品,那时被逮住了,简单得多,一枪给撩了。”
“那你能告诉我,给祁樱二十万元是为了什么吗”
胡鹏飞被孟浪问得一愣,不过马上又恢复了自如的神态,“算是投资吧。”
“投资”。
“她父亲当时不还是副市长吗”胡鹏飞笑笑,“祁副市长有两大爱好,一是爱女人,二是爱他女儿。我不可能找几个女人送给祁市长,也就只好选择间接的方式,讨好他的女儿了。”
“你会不知道慕莓吸毒”
“知道。”
“那你不是提供毒资吗”
胡鹏飞看看孟浪,叹了口气,“在你面前我也用不着说假话。”胡鹏飞咳了几声,接着说,“就是知道祁樱吸毒,我才给她钱的,要不然,她也不会收啊。副市长的家教应该说是不错的,再说了,人家也不缺钱买衣服买香水,吸毒就不一样了,就是有一百万,还是缺钱。”
“你不觉得良心受到谴责”
“嘿,我又没有说送钱是给她买毒品的。”
行人在机动车道上穿来穿去,胡鹏飞揿着汽车喇叭,车速自然就缓慢了下来,一值勤交警过来用手指敲敲车窗玻璃,胡鹏飞摇下车窗,只听见值勤交警严厉地对胡鹏飞说,“没看到禁鸣标志把本拿来。”胡鹏飞掏出驾驶执照递给值勤交警,值勤交警一翻,立即和颜悦色了,举手朝胡鹏飞敬了个礼,把驾驶执照恭敬地交还在胡鹏飞的手里,尔后走到车前,对着路上的行人大声吼叫着,为胡鹏飞开道。
孟浪一声不响地看着。
车子刚开出去两百米,一个老头横穿马路,若不是胡鹏飞刹车快,老头就横到别克车的下面去了。
“妈的。”胡鹏飞停下车,朝着惊慌逃到马路一边的老头骂着。
孟浪觉得站在路边的那个老头,很面善,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他是谁,于是走到路边老头身边一看,是赖头。赖头早就认不出孟浪来了,以为人家下车来打他,本能地用一只手护着脑袋,嘴里不停地求饶。孟浪看见一只不知名的昆虫在赖头的额前爬行着,它想振翅而飞,可惜这只是幻想,身子又落了下来,昆虫抖抖翅膀,继续在赖头的额头爬行。孟浪看看赖头,不免有点失望,就回到车里。各人有各人的生存方式,赖头对他的陌生,就是赖头生存方式中的一种技巧,如此而已。
孟浪上了车,他不想再说什么,也不想听胡鹏飞说什么。这一点,胡鹏飞意识到了,他拧开车里的收音机,收听着广播电台的播音,一对男女主持人,正在里面打情骂悄,说话的语气含糊不清,让人觉得这对男女主持一边在播送着节目,一边在相互着手淫。
别克的性能真不错,在颠簸的路上,居然让人觉得很舒服。孟浪慢慢地睡着了。等到车停下来,胡鹏飞喊了他,孟浪才醒过来。
别克车停在望景公寓。
上了楼,孟浪先走到中年女人的门前,只见一堆枯萎的花上面,放着一束白玫瑰。孟浪停了几分钟,才回自己的屋子。胡鹏飞一声不发地跟在孟浪的身后,走进屋子。
胡鹏飞清了清嗓子,问,“辛佳丽在等着你的电话呢。”没等孟浪回答,胡鹏飞接着说,“我倒是希望你和辛佳丽结婚。”
“我值得你这么关心吗”孟浪在煤气炉上烧着开水,走出厨房后问道。
“我发觉辛佳丽喜欢你。”胡鹏飞像是在说着一个与他无关的女人。
“你告诉我辛佳丽一周前就回来了,为什么我到今天才出来”孟浪身子靠在厨房门上,看着胡鹏飞。
胡鹏飞不慌不忙地点上一支香烟,吸了几口,告诉孟浪,其实这件事情的前前后后都是我一手策划的,辛佳丽只能按照我的意思做,若不然,我不会答应与她离婚。”
“你策划的”
胡鹏飞再次回避了直接的问题,他坐了下来,“早在辛佳丽把你召进柔迪集团公司时,我就明白了辛佳丽的用意。虽说,这几年来,你与辛佳丽并没有发生任何关系,可在我的眼里,辛佳丽早就和你发生过关系了。我知道,迟早一天,我会像一只业绩不好的股票,要摘牌的,所以,我一直准备着,我用委屈求全的办法,掌握了辛佳丽的命脉,其中包括辛佳丽与祁副市长的关系,以及多少年来,飘逸集团公司偷税漏税的证据。如果我想让飘逸集团公司垮台,让它倒闭,可以说是易如反掌,这一点,辛佳丽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你和辛佳丽之间的恩怨,为什么要害我”
“这还不简单,你已经被辛佳丽内定为接我班的男人了,我要找你撒撒气,再正常不过的了。”
“你的目的达到了”
“不错。要不然,你还得呆在里面更长一短时间。”胡鹏飞满足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