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幅望远镜!”大黑急燥得脸胀红,脚忙手乱在孩子群中窜转,猛一驻脚,找到了将伙伴们从情绪的冰窟窿中救出的稻草般地叫喊起来:
“那是真!真!真家伙!”兴高采烈地:
“走!走!到我家去!”引领被唤起好奇心的伙伴往回家的方向跑。
“爸不许我们告诉外人的!”小黑疾跑上前,一把拽住大黑的后衣,直将大黑拽得转过身来,昂着脖子吼着说。
“没有关系,全是自己人。”大黑傻笑着欠下身子:
“嘘!”把一只手指头放在嘴边:
“你们千万别告诉外人!”环视每一个人,自认为得到承诺的表示后:
“今天!”他慎重地宣称:
“我让你们都开开眼界!”得意地笑笑,挺胸昂首,晃晃头:
“比什么威威、青青的塑料玩艺儿厉害多了!”
“好哦!走哦!”张峰说完,超过大黑冲到了最前面。
望远镜军用的,锃亮地黄铜外壳,拿在手中又冷又沉,站在三楼大小黑兄弟房门前的走廊上,举着望远镜踮脚眺望过去:原先仅凭双眼看起来模糊的沙湖周边,变得清晰可见,湖中的打鱼人乘着小船,在喷洒着晶莹浪花,翻卷的波浪尖上荡弋;又遥远、又微小的抛网捕鱼动作和各种场景看得是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好家伙!如果不是被沙湖边上的树林或房屋挡住视线,即使看不到美国、德国去,至少是能够看到我老家蒋场的!”我当时心中暗自这么想。
“我爸说,用它可看见对面上子弹敌人脸上的麻子呢!”大黑在伙伴们惊叹、欣喜、轮流争抢观看的时候,兴奋而自诩般地讲了好多好多:那真家伙是他爸在军队当官时用的美国货,转业到武汉时与它难舍难分,精制的德国手枪不能带走,部队特许他带回望远镜以作纪念。什么上子弹、转业、美国、德国的,把我听得比在小伙伴们手中传递的望远镜更奇怪、难懂、直叫我犯糊涂!至于捕鱼人脸上是否有麻子则让大伙争论纷纷,也许说捕鱼人脸上有麻子的小伙伴是看到了他脸上的水滴,更也许大黑的爸所说的敌人脸上的麻子是尘土,这些现在又有谁说得清楚、拿得准呢?
我玩过真家伙后,心中就没有再惦记过表弟以及隔壁青青塑料望远镜了,和弟弟回舅舅家吃饭时,直觉得自己脚步轻盈了许多,乐滋滋往上爬,爬到四楼居然如走平地一般。
“俊俊!”当踏上四楼的楼面,就听到了杨晖好像是候在门口等我们回家的喊声,我扭过头看:他站在他家门口外侧:
“过来一下!”急匆匆地招着双手让我过去。
我神情突然一紧,前后左右一睃,看看没有人,拉着弟弟快速跑了过去。
“大桥又被罚跪了!”我和弟弟闪进杨晖家后,他快速地关上门,兴奋激动更加重了他神神秘秘的表情,小声而带着庆幸的口气告诉我说:
“听说这次是他爸在他衣服上、口中闻出了烟味。”
“你怎么知道的?”我感觉到杨晖身上透露出一种敌对的,但却不敢与大桥正面交锋的情绪,更促使我说话胆怯、声音有点而发颤,露出一幅魂不守舍地样子。
“今天我开始为家里做饭了,就在我做饭的时候发生的事情!”由衷高兴劲,使他显得放松了许多。
在小朋友们上学后我总是偷偷跑地到杨晖家去和他玩,哈哈#蝴大我小,弟弟更小,玩什么玩呢,充其量我们可能只能叫去陪他,消除他独自一人在家的无聊和寂寞吧!再说了,那时的冬天可不象现在的冬天,北风好像总是呼呼地叫,不到他家去,他一个人怎么打发时间,而我们又能到那里去呢?
他家有好多小人书,满满地装了两个纸箱,塞放在他的床底下,小人书又叫娃娃书,和大人的手掌差不多的大小,现在好像已经不出版了,如果到旧书市场上去,间或可以看到一两本。去他那,是因为他会拿着书给我们讲书上的故事,什么黄继光、邱少云、打仗啊、抓特务啊。战争时期的英雄多,现实生活中的阶级斗争又很复杂,特务多得抓也抓不完。每次去,杨晖都有新故事讲给我们听,他讲起来绘声绘色地,听起来很有趣,学到了一些知识,还认了不少字呢。小弟听的时候一动不动,睁大眼睛直望着他。起先,我自觉得大桥不知道我偷偷摸摸干的这些事情,时间一长,从大桥的眼神和言表中就发现他心知肚明,从他流露出的一丝近乎于怜悯的神情,感觉出他只是不想追究,对我们的这种暗通敌对的,他过去好朋友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而大桥的这一做法,反倒加大了我的心理负担,有时甚至压得我喘气得困难呢,真不知道我那时幼小的心灵和情感怎么会这么的复杂,让我现在写时,都弄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没事的!”杨晖看出了我的担心,爽朗地说:
“他现在跪在他家,我们在我家,他能够把我们怎么样?!”
但我还是担心啊,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杨晖。
“以后你们可以想来就来了。嘿嘿!”杨晖买关子似地笑笑,看我还盯着他,收住笑:
“今天大桥的爸对我说了,也让大桥当我的面表态了,以后他再也不会为难我了。”略带苦笑:
“现在你放心了吧。小兄弟!”说得我提到了嗓子门口的心,扑哧一下放松下来。
难怪我们准备去将小鱼放生沙湖时我的思想开小差,不知在想什么地,也许是杨晖通过心理感应在呼唤我吧。哈哈,谁说得清呢,如果不是,我们回来时杨晖怎么会象等着似地,在我一出现在四楼,他就站在门口喊住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