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没有力气挥动小拳头的时候,看见被子被揉成了一团,堆在小姐姐的双腿上,垫单圈着弟弟和小姐姐,缩成了皱巴巴的一块,露出的棉絮垫,挤弄成一个大包。看到这比母亲常说的鸡窝和狗窝还乱的人窝,我陡觉一片茫然,不知所措,可并没有悔过之意,更没有酸鼻子,我怎么会这样呢?
小弟睁着大眼吃惊地盯着我,小姐姐头发蓬乱,脸色平静而又腊黄地呆看着我,病房中静悄悄地,我下意思地环视左右,只觉得一双双男眼女眼,老眼小眼好象都在责备我,压得我不得不连忙低下头,从床上蹓也似地滑到地上,可一时半刻也没有能找到自己的鞋,那样子别说有多狼狈了!
忙着在地上找鞋的时候,批评、指责、感慨、议论一哄而起,耳边叽叽喳喳乱哄哄一片,活象机关枪、冲锋枪、手枪等等吧,万枪齐发,向我猛扫,扫得我是头也不敢抬,气也不敢出,细细地听,好像还能听出一些听得明白的字句出来:
“杨慧的这个大弟弟叫什么名字?”
“谁知道!”
“他为什么这样坏!一点也不懂事!”
“也许是他母亲容的!”
“不会吧?”
“那为什么杨慧好,她的小弟也很懂事呢?”
“也许是捡来的?”
“他还小吧?”
“不!有志不在年高!”
“俗话说,生成的相,恶成的将!”
人们说话的口音不同,观点也不尽相同,但都说我坏是肯定的,越听就越不好意思抬起头来,生怕一露头天上会掉下一炮弹似地,蹲在地上,将头埋得尽量低,慢腾腾地穿鞋,心想:母亲常骂我叫贱相。舅舅常说我强出头。姐姐们总说我会一辈子惹妈怄气。我还总觉得委屈,可现在满屋子的人都说我坏,我应该不再觉得委屈了吧,可是心理却接受不了这一事实。
“俊儿,你总蹲在地上干什么?”小姐姐可能有所察觉了,在床铺上叫着询问我。
“我在穿鞋呢。”抬头瞟见小姐姐正侧着身子,往床沿下看,头发好象都重新梳、辫过,整整洁洁,女人的头发是挺重要的,3岁的小女孩和80岁的老太一个样,这是为什么呢?我也解释不清楚,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有时真的懒得管,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不过,小姐姐整妆出现在床边,让我明白了自己在床边,埋头埋得时间肯定是不短了,但还得埋下去啊,便扭一下屁股,用身子挡住自己的双脚,继续装着穿鞋样。
“快穿好站起来,你平常不是穿鞋挺快的吗?”小姐姐说的是实话,让我听不出一点儿有意为难我的意思,可这回和平常穿鞋不一样啊!
小姐姐在平静而友善地对我说话,看样子她知道我不懂事,没有拿我刚才的表现当一回事。
面对小姐姐比面对众人的指责应该是好多了,再说我的双腿,甚至两脚也实在是酸痛很厉害,连忙穿好鞋站起时,一个侧身转,将背对着了指责我的众人。
看见弟弟正弓着屁股,忙着为小姐姐扎好垫单的最后一个角,心里挺不是滋味,站在床边不自在,觉得有些呆不下去了,我和姐弟们在一起的时候,还从来没有呆不下去的感觉,这是第一次。人小的时候遇到的东西总是第一次经历的多嘛,这也属正常,哈哈!
“妈妈为什么还不回来?”我自言自语地、言不由衷地说,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摆脱掉使自己尴尬的处境。
“妈很快就会回来的。”小姐姐想必知道我的心事,婉转地说:
“你衣服穿得少,到床上来捂住吧,我来跟你做一个更好的鸽子。”我这时好像才心有灵感,看到了她的眼睛有熬夜带着的红丝和倦意。她有意避开我的眼神中带着失望、无奈和克制,她更爱护小弟,但她今天对我说的话,可能是她昨天一夜没睡想出来的,所以见我就说,如她所说,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我。她嘴角瘪了几下,但忍住了,低头开始折纸鸽,可能也是以此打消掉自己的无赖和伤心吧。
我只想逃,不想要什么鸽子了,她也可能不是想给我做什么纸鸽子,而是无计可施,想为我做什么,但不知道做什么!我开始东张西望,如果等会还没有想出让自己摆脱窘境办法来,真想慌称自己要解手呢,但那时还象没有到这种地步。
有了,我看到小姐姐床头有两只皮已有点起皱的苹果,还是来了一点儿灵感,谁说我不聪明呢,哈哈!
“小姐姐,我帮你削一个苹果吧?!”拿起好象早准备在那里的小刀,赶忙又去拿苹果,以此讨好她,向她道歉。
“好弟弟,”她说的是违心话,话语有些哽:
“先给亮亮削,另一个是留给你的。”我意思到小刀为什么刚好放在手边了,她昨晚肯定准备了好久。。。。。。
在我们蒋场老家的时候,她除了去割草、捡柴、料理家务之外,会抽出空来翻着花样领着我和弟弟玩,让我们开心,不过玩来玩去就会感觉出她的偏心,这也要护着、那也要偏着弟弟点,有时把我惹火了,我就向她发火、动手打她,而她呢,象个傻子,从没有还过手,这次也不例外,可这次我们的心境与先前好像都大不一样了。。。。。。她真能够忍,她的心怎么那样呢?好得有点过头的样子!现在想起来,我真爱她,可是我再也见不到她了,至从这一次见面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