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见到春华们第一面的时候,我就好像被他们照顾着、关心着、安排着、带着,糊里糊涂地,身心一直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跟到高台蒋场老街西头,预先知道该分手地方的时候,我可能也并非故意地落在后面有点远,不想去那个分手地,不知道怎么地就站住了,怪依恋地看他们往台上跑。
快上到街面的时候,春华回过头,看我还呆站着,两腿成小弓箭步地停了下来。马明和家华跑几步到了他的前面后也站住,回头看着我。而我依然呆望着他们。
春华一转身,往回冲,他俩也随着他冲向我,喘着粗气,散站在我身边:
“明天!”春华急于想把话说完,可匆匆地地说了两个字,便发不出声了,停下猛喘了几口气:
“他们今天在什么地方拦你的?”接上了气,还依然在喘气。
“公路树那边,水田边上。”我指着早上被耀强他们推到在泥地里的地方,但不知道春华他们是否能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确定那个地方。
“那里?”春华不确定地问。
“管他那里,就是那边一块嘛!”家华说着,扬起手向我指的方向,在空间胡乱画了一圈。
“你想怎么办?”马明冲春华问道,言外之意也很清楚。
“明天我们早上到水田边等你。!”春华扬起手用作决定的口气说着,挥一下手:
“我们走!”急转向往回家的方向冲去。
家华向我笑笑,马明做一个鬼脸后,随春华向台坡跑去,头也没有回一下,好像他们都很急。后来我与他们交往多了才知道,他们下学后还有好多家务事要做的,特别是春华。。。。。。
也许台高,我人小吧,还加上想多看到他们一会吧,望着他们刚一跑上台阶,瞬刻就消失在视野中的那感觉还真有点若有所失,似乎近于依恋的感情。现在想起来,真有点说不清。
我的左边是挖过藕的池塘,乌黑色的塘泥被翻挖得大坑小窝的,枯黄的或折或断的荷杆、仅留下的少许卷曲成一团的褐黄色荷叶,杂乱地部满泥塘,静候着春天时节开始蓄水养鱼、养荷,再现茂盛生机。
右边是一片地势平坦的柳树林,光秃秃的树冠上还没有吐出绿芽,高高的树丫上的喜鹊窝显得格外显眼,归巢的喜鹊默无声息地驱赶着,想在巢里或巢外避避初春风寒的麻雀,一片细语般的叽叽喳喳声,显得比荷塘那边热闹得多了。春天到后,喜鹊们可就不是驱赶麻雀这么容易了:喜鹊是一对一对的,八哥是一群一群的;喜鹊筑巢,八哥自己不筑巢而是抢巢。还是小姐姐在蒋场的时候,这片树叶上演争巢大战的时候,我们站在粮店那边就能够看到成群的八哥在飞舞,叫唤声清晰可见,真是壮观。
我低低落落,四处张望一下,杂乱浮想着往家走:
蒋场老街还是小姐姐在蒋场的时候,基本上是基于同样的原因,带我来过几次;记得最近的一次,是在她去武汉住院前一年的秋天,晚饭后,母亲要小姐姐去还晒干阴米后的大茝箕,深秋嘛,天也快黑了,小姐姐胆儿小,要我和她做个伴。。。。。。所谓胆子小,说明白点,就是怕鬼!哈哈!
借茝箕给我们的是西坡第一家——姚家,也许是我们很少去蒋场老街吧,觉得那地方是又阴森,又可怕。那时的蒋场,即便是最热闹、人气最旺的老街,也是天没黑就家家关门闭户,特别是深秋、寒冬,风呼呼地一起,就象满街满道满田野跑的都是鬼魂和野兽似地。。。。。。
我和小姐急匆匆还完茝箕,准备走时,身边围了一群孩子,有常和小姐姐一起去割草的女伴,更多的还是大大小小的男孩子。。。。。。
当我们走到坡下,小姐姐与她的女同伴告别,赶忙返回的时候,有个大男孩用刺耳的声音叫道:
“鬼啊!”霎那间,大小孩子一哄而散。。。。。。
鬼这个东西,可能莫明其妙地在我们的国度里存在,有些时候还影响、甚至控制了我们灵魂好几千年吧。我不知道鬼究竟是什么,但我怕,我想小姐姐也怕得不得了。随着孩子们一哄而往台上跑,只午剩下送小姐姐的俩个好朋友——就是在她病倒的那次和她一块去拾柴、割草的俩同伴时。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从头凉到脚,我看小姐姐的脸也有些发白。。。。。。
她迟疑了。。。。。。
“如果你做我老婆我今天可以送你回去!哈哈!”一个大男孩站在台上喊着说,听得出来就是那个喊:“有鬼!”的家伙。我循声望去,见他站在姚家西边靠街面墙角的地方,虽然光线已经模糊,看不清他脸,但我感觉到他似乎到怪笑,做着怪脸。更加深了我一种莫明其妙的恐怖感。
“我们送你吧。”桃香说,我感觉到她的声音也是够勉强地,看来她也怕鬼怕得不轻。
“不了,我有弟弟做伴,也不远!”小姐姐说完,转身就走,跑也似地走着。
我紧随她,跑动起来,越跑越快,好像前面没有鬼,更可怕的是后面有鬼似地,超过她后,心中才平稳、安全了好多。听到桃香在喊:
“别怕,我们就站在这里看着你们!”
“嚯。。。。。。嚯!”有人带头起哄,“有鬼啊!”有人带头叫,“有鬼啊!”大家齐声在喊,似乎桃香们还在喊着关切的话,但杂乱的起哄声淹没了她们的关切声。。。。。。
“别跑了!越跑越怕!真有鬼,你跑也跑不掉!”小姐姐在我的后面喘着粗气阻止我向前猛奔。
“世上没有鬼!我就不怕鬼!”我强装硬汉停下来时,转身鼓足勇气对他说。
“那你为什么跑,我都追不上!”小姐姐缓下脚步,依然喘着气。
“是你先跑的。”我说完,她就挤到和我一块往前走。
她是有我做伴不够怕,我是只要和她在一起就不怕,不过她怕我还是怕,关上家门,我就更胆大,哈哈!每当我夸海口,她就时不时地说我装硬汉。。。。。。现在想起来,很多时候确实不是装的,如果她地下有灵,我依然得告诉她,在她没有生病之前,我确实什么也没有怕过,只是在她去世后,我才变得什么也怕了,不是只怕鬼,而是更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