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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转云路,轰轰烈烈大食堂停了,大炼钢铁也自消自灭了, 对茶壶头来说并没有什么,因为,这些事都与他无关,是大气候带来的,但是,当初李蛮子对他的进党,进公社的许诺成了泡影,这一点茶壶头并没有去多想和责备李蛮子。今天,他仍然是村队队长,仍然管着全村的人,仍然腰板子溜直。但是,天往往有不测风云,而且来得很快,快得让他措手不及,这件子事如同晴天霹雳一样让他受不了了。昨天接到连村大队的口信,让他到大队去一趟,他这一去,一下子便是洋鬼子看戏傻了眼,大队里告诉他,村队长不让他干了,继续让李大全干。他走出大队部门口,顿时觉得天昏地暗,双腿无力,走起路来真他娘的费劲,脚底下像是没了根一样来来回回打着晃,和喝醉了酒没什么区别。他好不容易走了好几里路赶了回来,推开门就迈不动步了,身子靠在门上,吱溜一下子瘫了下来,像一块猪肉砣子一样。

    刘雅兰从屋里出来看到他这副模样,扔下手里的簸箕,慌忙地跑来,上前问道:“他爹,你这是怎么了”

    茶壶头有气无力地闭着一双眼睛,抖动着满下巴的胡茬子,手在空中划拉着,像要抓什么东西似的:“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什么完了”

    “俺这村队长让人家给撸了。 ”说完后又像没了骨架子,一下子顺着门槛又缩了起来,像只痹匹,又像麻黄,一会儿,脑袋和脚勾勾着,在地上又变成了一个大虾。

    “为什么呀”

    “俺哪知道呀,俺干得好好的,说不让干就不让俺干了。”茶壶头带着十分委屈的表情,手拍打着地。

    “那让谁干了”

    “还有谁呀,李大全呗。”

    “算了,算了,不干就不干了,当社员不是一样吗省得起早贪黑地操那个心,也不多挣工分。”刘雅兰劝着没有人模样的茶壶头。

    “不干了,你说得倒轻松,俺这村队长是李蛮子代表公社给封的,他们也没能通过公社,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给俺撸了,俺能想得通吗再说了,李蛮子为什么给俺个村队长干,还不是因为他和你睡过觉吗”茶壶头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泪水和鼻涕一块儿往下流,他扑哧地擤一下,朝地上甩一下,再用袖口子噌一下。

    “你别说了,行吗”刘雅兰听了茶壶头子的话后,心里一阵阵难受,脸热过一阵子后又变得煞白。她不会想到茶壶头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她和李蛮子的事串拢起来。

    茶壶头说完后,又立马精神了许多,突然间站了起来:“对,俺这就去公社找李蛮子去,让他给俺论个理出来,俺不能这样拉倒了,这样的话,显得俺太窝囊了。”

    茶壶头说到这儿,迈出了大门口,刘雅兰想拦住他也没能拦下,他走在了通往公社的路上,他气势汹汹,倒背着一双手,握着不离手的烟袋杆子,脚下生风,恨不得一下子就迈进公社的大门槛子里,把一肚子的委屈倾倒给李蛮子。

    茶壶头走后,刘雅兰坐在门槛上一个劲地发愣,心里开翻腾起来了。她心里像一面明镜一样的知道,茶壶头的倔脾气,为这事他弄不明白肯定不罢休,可是,要是想弄明白,肯定得把自己和李蛮子的事抖搂出来不可。因为,刚才他她已经亲口和自己说了,李蛮子封他个队长,就是因为和她睡过觉。要是真的这样,自己的脸可上哪里放啊

    刘雅兰的心打蔫了,身子骨也打焉了,蔫得像个霜打过的墙头上的草。

    这一天,燕英去赶了集,卖完了几桄缏子后,急急忙忙往回走,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恰巧碰上了刘海子拎着刘三大掐的几桄缏子去集上卖。而且还恰恰是在十分窄巴的路上,两边都是水沟、泥泞巴叽的长得全是草棵子,想躲都躲不过去,她老远处看到刘海子后,脸还是腾的一下子红了,把头低了下来,这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就像过电影一样,演绎出了刘海子搂她,亲她,脱她的裤子那一瞬间,还看到了刘海子跪在她面前的情景,于是,心里不是滋味的她,无奈的只能把头低得低低的。这个时候,还是刘海子先搭了腔:“燕英。”

    燕英还是低着头,嘴里轻轻地蹦出几个字:“叫俺干什么”

    “俺想和你说几句话,就几句。”刘海子拽了一下燕英袖口,燕英不得不挪动了几步在路旁。

    刘海子把燕英拽过来了,又没有话说了,燕英着急了:“你要对俺说什么”

    “俺和你说,再过一段时候”

    “什么事,再过一段时候”

    “俺爹对去你们家道歉的事还没有想通,俺娘说,要俺和你说一声,再等一等,到时候,俺爹,俺娘,还有俺肯定去你们家道歉。”

    燕英听了刘海子的话,没有说什么,迈步就要走。刘海子又拽住了燕英,亲切地叫着:“燕英。”

    “还要干什么”

    “俺真的对不起你,你能原谅俺吗”

    燕英没有回答刘海的话,仍然绷着脸:“俺得赶紧回家,俺还有事。”说着甩拉一下身子,离开了刘海子。刘海子望着燕英远去的背影,搭拉着一只没有手的胳膊,原地不动站了很长时间,好像是把燕英所有的倾诉都用在了目送上。

    又是一个大晴天,又是一个大清早,太阳刚刚露出半拉脸庞,李大全照例又走街村路地高着嗓门喊着:“各家的男女老少,都到村十字路口集合,分配活啦”

    过了一阵子,男男女女都来到了村十字路口,李大全说:“今天,男女劳力都去村东地里翻地,今年多种点大麦,明年春脖子长,大麦能比小麦早熟一个月,开春的时候家家户户也好应个急。这大半年食堂吃的也差不多了,连各家各户种的菜,自己家的粮,还有喘气两条腿的四条腿的,该吃的都吃了,就剩四条腿的板凳子和两条腿的人了,带铁的家巴什都不好找了。眼下,队里场院里还剩了点粮底子,等到年末的时候,再分给各家各户一点,也好维持着过个年哪,明年春脖子又长,大家今冬就得过苦日子啦。”

    刘老歪听后问:“俺说村队长,你刚才说年底分粮底子的事,俺想问一下,是按什么分,是按当时征收粮食的数呢,还是按人数分啊”

    “肯定是按人数了。”

    “那就不讲理了,当初交粮食多的不就给亏了吗”

    “什么讲理不讲理的,吃食堂就叫讲理啊,你不还吃了吗”

    “是啊,你家哪么多粮食都是从哪弄来的不都是你从地里偷来的,这事谁不知道”